虽然只是电光火石的一刹那，虽然隔着一段不算近的距离，但沈朝歌的目光，却如同被磁石吸住一般，死死钉在了那张惊鸿一瞥的侧脸上！
轰——！
如同九天惊雷炸响在脑海！
沈朝歌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全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间仿佛凝固冻结，四肢百骸都失去了知觉！
指尖猛地掐进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丝毫无法抵消那排山倒海而来的震惊与骇然！
苏玉璃？！
那是真正的苏玉璃！
纵然只看到一个侧脸，她也绝不会认错！
她没死？！
她竟然还活着？！
而且……竟然藏在谢蕴府中？！
巨大的冲击让沈朝歌的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几乎无法思考。
是她！
绝对是她！
谢蕴！好一个谢蕴！他竟然将真正的苏玉璃藏在了府中！
他想做什么？！他要在今日揭穿她的身份吗？！
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沈朝歌的心脏，让她几乎要窒息！
她的身份一旦暴露，不仅复仇大计功亏一篑，她自己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她下意识地猛地转头，看向御座之上的萧彻。
萧彻似乎并未察觉那瞬间的异常，依旧慵懒地倚靠着，目光淡淡地扫过场中的舞蹈，指尖随意地敲击着扶手，仿佛只是在欣赏一场再寻常不过的异域表演。
然而，沈朝歌却无法确定他是否真的没有看到！
就在她心神剧震、脸色煞白、几乎要控制不住脸上表情的瞬间，谢蕴却如同鬼魅般，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了御座之旁。
他手持酒壶，笑容谦恭温雅，亲自为萧彻斟酒，微微俯身的动作，恰好挡住了萧彻可能投向舞姬方向的视线。
“陛下，此乃臣珍藏十年的西域葡萄酿，甘甜醇厚，最是解腻，您尝尝口感如何？”
谢蕴的声音温和动听，带着恰到好处的殷勤与恭敬，成功地将萧彻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萧彻端起酒杯，放在鼻尖轻嗅片刻，浅啜一口，喉结微动，淡淡评价道：
“尚可。”
就这么一挡一斟一饮的功夫，不过短短数息之间，场中的舞蹈已近尾声。
乐声渐歇，舞姬们停下旋转的舞步，对着御座方向翩然行礼，然后垂首敛目，依次退下。
那名领舞的胡姬，始终低垂着头，将脸埋在面纱的阴影下，混在其他胡姬之中，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通往后园的侧门帘幕之后，如同从未出现过。
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只是沈朝歌恍惚间的错觉，一场噩梦。
但她知道，不是错觉！那绝不是梦！她看得清清楚楚！
沈朝歌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四肢百骸都冰冷僵硬，连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凉意。她强迫自己收回目光，端起面前的白玉茶杯，想要借喝茶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然而，指尖却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杯盖与杯身相撞，发出“叮叮当当”细微却异常清晰的磕碰声，在这寂静下来的宴会上显得格外突兀。
“爱妃似乎有些不适？”
萧彻低沉的声音忽然在一旁响起，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她心湖中激起涟漪。
沈朝歌猛地一惊，手一抖，差点失手打翻茶盏。
她抬起头，正对上萧彻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瞳，他的目光沉静如水，正静静地看着她。
不知道为何，在对上萧彻那双深邃眼眸的瞬间，她心中那排山倒海的恐惧，竟奇异地平复了些许，莫名的安心下来。
仿佛无论发生什么，这个人都会站在她这边。
“许是这酒气有些上头，加上方才那胡旋舞旋转太快，看得人眼花缭乱，有些头晕。臣妾失仪了。”
沈朝歌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一些，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柔弱与歉意。
萧彻的目光在她微微发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目光似乎能穿透她所有的伪装，直抵内心最深的恐惧与震惊。
他没有追问，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冰凉颤抖的手。
他手心里传来的温度，沉稳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可撼动的坚定，瞬间驱散了她心中的部分寒意。
宴会依旧在继续，觥筹交错，笑语不断。
但沈朝歌的心绪，却早已不在这奢华的宴席之上。
她迅速地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眼前的局势。
谢蕴府中藏着苏玉璃，这代表什么？
代表谢蕴和萧彻一样，早就知晓了她的真实身份！
他隐忍至今，到此时尚未发难，证明今日谢蕴并不想破釜沉舟，与她鱼死网破。
他只是在向她，或许也是在向萧彻，展示他手中的筹码！
谢蕴……盐税的事情，让你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了吗？
所以才迫不及待地亮出獠牙，想要以此来震慑她，逼迫她收手？
沈朝歌垂下眼睑，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冰冷杀意与决绝。
可惜，你打错了算盘。
这场博弈，不到最后一刻，谁输谁赢，尚未可知！
你有筹码，我亦有我的底牌！
这些都并非眼下最迫在眉睫之事。
真正如毒蛇般噬咬她心神的，是那个被认为早已化为枯骨的苏玉璃，为何会活生生地出现在谢府，还成为了领舞的胡姬？
当日，是青刃亲自带队处理了苏玉璃的后事，并回报已将其尸身埋葬于乱葬岗。
难道从那时起，青刃就已经背叛了她，投靠了谢蕴，将苏玉璃秘密藏了起来，作为日后要挟她的筹码？
想到上一次在废殿中与青刃见面时，他那失控的疯狂、偏执的占有欲，以及遗落在尘埃中那枚的陌生令牌……沈朝歌的心便如坠冰窟。
再加上最近几次通过阿箬传递消息，青刃均未曾亲自露面。
若青刃当真早就背叛，投奔了谢蕴，那么她此次暗中收集谢蕴盐税贪腐证据之事，谢蕴应该早就了如指掌，又岂会坐视不理，让御史张承远安然无恙地将弹劾奏疏递到殿上？
这其中，似乎存在着难以解释的矛盾。
不，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
青刃跟随她多年，数次舍命相护，那份情谊与忠诚，绝非作假。
他的反常，他的失控，背后定然隐藏着更深的秘密，或许是身不由己？
无论如何，她必须立刻见到青刃！
当面向他问个清楚！
是真是假，是忠是奸，是敌是友，
她要亲耳听到他的答案，亲眼看到他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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