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像一枚锈蚀的钉子,楔在太阳穴深处,随着心跳一下下钝击着神经。
三天了。
距离那台粗糙的“幽灵频谱”探测器在李哲的车库里发出第一声不稳定的嗡鸣,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没有预想中的突破性进展,只有令人窒息的沉默和日益沉重的焦虑。
城西废弃诊所的噩梦并未随时间淡去,反而像一枚深嵌入骨的锈钉,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沉闷的钝痛和隐约的感染灼热。
我试图回归日常,手术刀冰冷的触感、消毒水刺鼻的气味、病历上工整的字迹……这些曾经构筑我世界秩序的元素,如今却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而遥远。
一种更深层的不安攫住了我——
不是对未知的恐惧,而是对自身变化的惶恐。
那种不受控制的“生物电感知”变得越发敏感和……饥渴。
它不再是被动的接收,更像是一种躁动的本能,试图主动延伸出去,捕捉环境中任何一丝异常的能量波动。
走廊里监护仪的滴答声、同事手机屏幕的亮起、甚至窗外高压电线的微弱嗡鸣,都能在我过度紧张的神经上激起过载的涟漪,引发一阵阵眩晕和太阳穴的抽痛。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强行拧紧了发条却找不到释放阀门的仪器,内部压力在不断累积,濒临崩溃的边缘。
能力的副作用,正从一种不适,演变为一种对自我掌控力的侵蚀。
李哲的状态同样糟糕。除了每天的上班下班手术,他几乎长在了他的车库“工作室”里,空气中弥漫着焊锡、松香和一种……近乎偏执的焦躁。
显示器幽光下,他的光头泛着油汗,眼窝深陷,但瞳孔里燃烧着一种不服输的火焰,死死盯着那台拼凑起来的原型机,仿佛要用意志力从一片电磁噪音中榨取出我们需要的信号。
他反复调试着吴师兄传来的复杂参数,嘴里念念有词,时而对着电路板咒骂,时而又陷入长久的沉默。希望的微光迟迟未现,挫折感在闷热的车库空气里发酵。
顾倾城则像一柄绷紧到极致的弓。
她利用一切边缘权限,像梳子一样反复筛查着“先锋生物科技园”及其关联公司的所有异常:资金流的诡异转向、特定化学品的巨额消耗、深夜无牌照车辆的轨迹……
她的办公室灯光常亮至凌晨,屏幕冷光映着她越发瘦削冷峻的侧脸。
她试图从这些碎片中拼凑出轮廓,但进展缓慢,无形的压力让她周身的气场变得更加冰冷锐利,仿佛一触即断。
我们像三只被困在玻璃罐里的昆虫,被无形的焦灼和越来越沉重的无力感所笼罩。
探测器是我们的唯一希望,但它沉默得令人心慌。
直到第四天深夜。
加密通讯频道里突然炸响李哲嘶哑、破裂,却带着一种近乎癫狂兴奋的吼声,瞬间撕裂了死寂:
“动了!老沈!顾警官!他妈的!有东西!它动了!”
我和顾倾城几乎是在瞬间同时接入视频通讯。
屏幕那头的李哲眼眶深陷,脸色因极度兴奋而潮红,但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亮得吓人,像是发现了猎物的猎犬。
他飞快地共享了探测器主屏幕的实时数据流界面——只见原本平稳起伏、代表环境背景电磁噪音的绿色波形中,突兀地跳动起一丝极其微弱、纤细如发丝,却闪烁着不祥幽蓝色光芒的信号脉冲!
脉冲持续时间极其短暂,不足半秒钟,信号强度低得几乎淹没在杂波的海洋里,但其独特的频率调制模式、谐波结构,以及那特征性的能量衰减曲线,经过算法增强和比对,与吴师兄计算机模型中模拟出的“幽灵频谱”高度吻合,匹配度超过92%!
“位置!能定位吗?”
顾倾城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但紧握的拳头暴露了她内心的震动。
“正在三角定位……信号太短了,干扰又大……但初步溯源交叉点指向城西工业园边缘,先锋生物科技园b区,7号独立建筑群附近!误差半径大概五十米!”
李哲的手指在键盘上疯狂敲击,调出电子地图,一个不断闪烁的红色光圈精准地锁定在目标区域。
“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信号特征分析显示,它不是环境残留的背景辐射,是主动发射的交互信号!虽然短暂,但绝对是内部某个设备,或者……甚至是活性的纳米虫集群在进行短暂的信息交换时泄露出来的!”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判断,顾倾城立刻将她刚刚筛查到的最新异常信息同步共享到聊天窗口:“查到了更确凿的间接证据。‘先锋生物’近三个月通过复杂的离岸架构,向一家瑞士高度保密的精密仪器制造商支付了数笔远超市场价的款项,采购清单虽然加密,但破解出的部分关键词指向大型高屏蔽生物反应器和……用于活体样本长途运输的特种低温休眠舱。”
“同时,园区b区7号建筑独立电表的夜间电力负荷峰值,波动曲线极其异常,完全不符合正常科研办公的用电规律,反而更接近……高强度、间歇性运行的生物实验室特征,尤其是涉及大型培养设备和低温系统的模式。”
所有线索的箭头,在这一刻,如同被无形的磁力吸引,无比精准、不容置疑地交汇于一点。
监听器捕获的主动信号、异常的资金与物资流向、诡异的能源消耗模式……
再加上苏雨薇那些碎片化警告中曾模糊提及的、代号“蜂巢”的深层实验室,其描述的地理特征与眼前的“先锋生物”b区7号建筑群惊人地吻合。
“蜂巢……”
我低声说出了这个名字,喉咙有些发干,心脏沉重地跳动着,像是被灌满了铅。
它不再是一个模糊的猜测或遥远的威胁,而是正透过这些冰冷的数据和一闪而逝的信号,向我们显露出其狰狞而具体的轮廓。
一个披着合法外衣,内里却进行着反人类罪恶的深渊堡垒。
然而,还没等我们从这初步确认的震撼与随之而来的巨大压力中喘过气来,李哲那边的探测器突然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警报嘶鸣!
屏幕上,代表信号强度的数值条瞬间疯狂飙升至危险的红区极限,仿佛被某种强大的力量强行拉升,紧接着又像断了线的木偶,猛地跌落归零,整个波形图变成一片死寂的平坦直线!
“怎么回事?!”我心头一紧,不祥的预感瞬间攥紧了我。
“强干扰!极强的定向电磁脉冲干扰!覆盖了整个频段!”
李哲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指飞快地在控制台上操作,额头上渗出冷汗。
“信号源……被瞬间屏蔽了!像是……像是触发了某种高级别的反侦察防御机制!对方可能……可能已经察觉到我们在被动嗅探他们的通信了!”
短暂的兴奋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更冰冷、更坚硬的恐惧礁石。
敌人不仅强大,而且拥有极高的警惕性和强大的技术反制能力。我们的第一次试探,就像一只渺小的飞蛾,刚刚靠近烛火,就被烛焰周围无形的热浪狠狠灼伤、驱离。
深渊不仅存在,而且对我们投下的石子,立刻报以充满恶意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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