湄南河的河水在夜色中呈现出一种浑浊的铅灰色，暴雨再次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水面上溅起无数细碎涟漪，仿佛整条河都在不安地沸腾。
“前面就是‘烂鱼口’。”
部落首领巴颂如同山岩般坚毅，用他那布满老茧的手指向下游一处灯火稀疏的区域。那里是一片由无数歪歪扭扭的吊脚楼和破旧栈桥组成的渔港，在狂风暴雨中像一个随时会散架的巨大怪物。
“白塔安排的接应人就在那里。”巴颂的声音被风雨撕扯得有些模糊，“他说会有一艘挂着红色鲤鱼旗的船等着我们。”
林夜点了点头，雨水顺着他冷硬的下颌线不断滑落。他抹了一把脸，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河对岸。隐约间，他能看到几个探照灯的光柱在对岸的公路上来回扫射，那是卡伦的封锁线。
陆路已经被彻底堵死，水路是他们唯一的生机。
“卡伦不是傻子，河上肯定也布了暗哨。”林夜的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
“没错，”巴颂沉声道，“不过这场暴雨是我们的朋友，它能掩盖我们引擎的噪音，也能让他们的观察哨变成瞎子。”
“那就别浪费时间了。”林夜将背后的巴雷特 m82A1用防水布裹得更紧了些，“所有人，两人一组，保持十米间距，交替掩护前进。记住，在港区里，任何一个黑影都可能是敌人。”
“是！”
十几个精锐的部落战士低声应和，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对林夜的信服。这个男人用一夜之间创造的奇迹已经彻底征服了这些桀骜不驯的丛林勇士。
一行人如同融入黑夜的幽灵，沿着泥泞河岸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烂鱼口”那迷宫般的栈道群。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鱼腥味、柴油味和木头腐烂的味道，混合着雨水的湿气，令人作呕。脚下的木板在雨水的浸泡下变得异常湿滑，每走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否则就会发出“吱嘎”的声响。
整个港口死寂一片，只有风雨的呼啸和远处隐约传来的浪涛声。这种寂静本身就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危险气息。
林夜走在最前面，他的每一步都轻得像猫，双眼如同夜视仪般精准地捕捉着周围环境的每一个细节。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猛地抬起右手。
身后所有人瞬间定在原地，屏住了呼吸。
在前方大约三十米处的栈道拐角，一点猩红的火光在一闪一灭。
有人在抽烟。
而且不止一个。借着那微弱的火光，林夜看到至少三个穿着雨衣的人影靠在船舷上，他们身上挎着的武器轮廓在雨幕中清晰可见。
是卡伦的暗哨！
他们被堵住了去路。
娜塔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冲锋枪，压低声音问道：“怎么办？绕过去吗？”
“来不及了。”林夜摇了摇头，“这片栈道四通八达，我们一旦绕路很可能会撞上其他的巡逻队。必须在他们发出警报前无声地解决掉。”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他对着身后的巴颂和另外两名最精锐的战士打了个手势。
“跟我来。”
四道黑影瞬间脱离队伍，如同滑入水中的毒蛇，利用栈桥下方的支撑柱和阴影悄无声息地朝着那三个暗哨包抄过去。
雨声成了他们最好的掩护。
那三名哨兵显然有些懈怠，他们缩在雨衣里，一边咒骂着这该死的天气，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妈的，也不知道将军发什么疯，让我们在这鬼地方喂蚊子……”
“听说‘秃鹫连’被人给端了，一个活口都没剩下……”
“不会吧？谁有这么大……”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只冰冷而有力的大手便如同铁钳般从他身后猛地捂住了他的口鼻！
那名哨兵的瞳孔瞬间因恐惧而放大！他刚想挣扎，只觉得脖颈处传来一阵刺骨的凉意！
“噗嗤！”
林夜手中的战术匕首如同毒蛇的獠牙，精准而无情地从他后颈的缝隙中刺入，瞬间切断了他的颈椎和主动脉！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
那名哨兵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软了下去。林夜顺势一带，将尸体悄无声息地拖入了栈桥下的黑暗之中，冰冷的河水瞬间吞没了他。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外两处也响起了难以察觉的闷响。
巴颂和他手下的勇士展现出了丛林猎人般的致命技巧，一个扭断了脖子，一个用弓弦勒死。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三具尸体在不到五秒的时间内便永远地沉入了湄南河底。
林夜从阴影中重新现身，对着后面的队伍打了个安全的手势。
众人继续前进，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刚才那无声的杀戮，让他们对这场逃亡的残酷性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又穿过了几条如同迷宫般的岔路，白塔指着前方一艘不起眼的破旧机动渔船，压抑着兴奋低声道：“就是那艘！挂着红色鲤鱼旗！”
众人精神一振，加快了脚步。
船上只有一个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老渔夫，他正蹲在船头，慢悠悠地修补着渔网，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直到林夜他们走近，他才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饱经风霜、沟壑纵横的脸。
“白塔先生？”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是我，老爹，”白塔连忙上前，“这位是夜王先生。”
老渔夫浑浊的眼睛在林夜身上打量了一下，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废话：“上船吧，巡逻队五分钟后就会经过这里。”
众人立刻鱼贯而入，钻进了那散发着浓重鱼腥味的狭小船舱。
“老爹，这次拜托你了。”白塔递过去一小袋金砂。
老渔夫却摆了摆手，没有接：“卡伦那杂碎逼得我们家破人亡，能有机会给他添堵，我这条老命不要都行。”
他解开缆绳，走到船尾，熟练地发动了那台老旧的柴油发动机。
“突突突……”
发动机发出一阵沉闷而压抑的声响，渔船缓缓驶离了码头，融入了茫茫的雨幕和夜色之中。
船舱内，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劫后余生的庆幸感让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林夜却没有放松警惕，他透过船舱那满是污垢的小窗，警惕地观察着河面上的动静。
他对那老渔夫问道：“老爹，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老渔夫一边掌着舵，一边回答道：“不能直接出境，卡伦的人把主航道都封死了。我们得先去下游的一个秘密据点，那里还有一批‘货物’等着跟你们一起走。等风头过了，再从芦苇荡里的小水道分批离开。”
“货物？”林夜的眼神一凝。
“嗯，”老渔夫叹了口气，“都是些跟那位沈梦小姐一样，被骗来的可怜人。我们的人冒死从别的园区里救出来了一部分，正藏在那儿呢。”
林夜的心头猛地一震。
他看着窗外那片漆黑如墨的河水，以及远处那座如同地狱般罪恶的城市，握着枪的手不由得又紧了几分。
他知道这场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
这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复仇。
更是为了那些还在地狱中挣扎的无数无辜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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