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沉，将滨海市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下，但滨海附一院的心胸外科却灯火通明，弥漫着一种大战前的紧张气氛。
明天的手术，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不仅仅因为其超高的技术难度和风险，更因为它所承载的、远超医疗本身的复杂意味。
林默没有回家。他留在医生办公室，对着电脑屏幕上庞大的三维重建图像，一遍又一遍地进行着手术模拟。【苍生医典】赋予他的脑内模拟能力被催发到极致，无数种可能的手术入路、血管处理顺序、意外情况的应对方案像代码流一样在他脑中飞速运行、推演、优化。
他的眼神专注得可怕，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动着手术分离的动作。
张浩悄悄走进来，放下一份温热的盒饭和一杯浓茶，没敢打扰，又悄悄退了出去。他看着林默仿佛与外界隔绝的背影，眼中充满了敬佩和担忧。
护士站里，夜班护士们的声音也比平时低了几分。
“听说了吗？明天那台手术……”
“嗯，太大了，吓人。秦主任主刀，林医生一助。”
“医务科那边下午还来‘关心’过术前准备呢，话里话外……”
“唉，希望一切顺利吧，不然林医生他……”
角落里，高远假装整理病历，耳朵却竖得老高，听着周围的议论，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他几乎迫不及待想看到明天手术失败后林默的下场。
副院长办公室的灯也亮着。赵启明坐在宽大的办公椅后，听着李科长的汇报。
“术前谈话已经完成，家属签字了。谈话记录……嗯，重点强调了风险，尤其是林默医生强调的那些激进方案的风险，都白纸黑字写着。”李科长低声道。
“很好。”赵启明满意地点点头，“媒体那边呢？”
“有几家小报和网络媒体已经收到了‘线索’，明天应该会有‘关切’的报道出来。”
“嗯，让他们‘客观’报道就好，重点是‘风险’和‘家属的担忧’。”赵启明叮嘱道，眼中闪着冷光。他要的不是直接阻止手术，而是要在手术周围布满荆棘，无论成败，林默都将被刮得遍体鳞伤。
与此同时，院长办公室。
苏晚晴将一份整理好的报告放在父亲桌上。
“这是明天手术患者的全部资料、mdt讨论记录以及国内外类似病例的文献综述。”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静，但语速稍快，“从学术和临床角度看，虽然风险极高，但手术决策符合诊疗规范，是基于患者利益的最大化选择。目前院内的一些……非医疗层面的动向，可能对明天的手术环境造成干扰。”
苏院长翻阅着报告，目光深邃。他当然知道女儿的意思。
“秦雪主刀，林默一助……”他沉吟着，“秦雪的技术和经验是顶尖的，那个林默……确实是个异数。”他想起学术委员会上林默的表现。
“医院需要能打硬仗的医生，也需要敢于担当的医生。”苏晚晴补充道。
苏院长合上报告，揉了揉眉心：“明天我会去手术室看看。”
这已是一种无声的支持态度。
夜更深了。
林默终于从电脑前抬起头，眼中因为过度用脑而布满血丝，但眼神却异常明亮。模拟推演结束了，最优方案和数种备用预案已然在他脑中成型。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走到窗边。窗外城市灯火阑珊，一片寂静。
手机屏幕亮起，是秦雪发来的信息：
“早点休息，明天需要最佳状态。”
紧随其后，竟是苏晚晴的信息，内容更加简洁：
“已备案。专注手术。”
林默看着这两条信息，沉默了几秒，然后熄灭了屏幕。
他没有回复，只是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
最后，他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远在边境地区的号码。响了几声后，电话被接起，那边传来嘈杂的信号干扰声和一个粗犷的嗓音：“喂？默小子？这么晚，国内出事啦？”
“老班长，没事。”林默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极少出现的、真正的放松，“明天有台大手术，提前跟你唠两句。”
“哈哈哈！好！多大的手术？有当年咱们在帐篷里给那酋长掏弹片刺激吗？”老班长在那头大笑。
“差不多。”林默嘴角微微动了一下，仿佛一个模糊的笑意，“可能更麻烦点。”
“屁！能有多麻烦？比你小子当年顶着迫击炮给我缝合肠子还麻烦？记住喽，心稳，手就稳！阎王爷那儿，咱们抢回来的人还少吗？干他娘的！”老班长的粗话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知道了。”林默应道。
“行了，滚去睡觉！别耽误老子站岗！”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
林默放下手机，最后看了一眼窗外沉沉的夜色。
心稳，手就稳。
他关掉办公室的灯，走向值班室。
无论明天等待着的是什么，他都需要休息。
手术台上，容不得半点疲惫。
风暴来临前的最后一夜，格外宁静。
而黎明之后，便是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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