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数条曲折如迷宫般的狭窄后巷，避开几处明显有人声聚集的破烂棚户区，王风靠着金翎居高临下的指引，终于踏入了“鬼市”真正的区域。
这里更像一片被废弃多年的旧街区废墟。倒塌半边的土墙、朽烂横梁架在断壁间、地面坑洼泥泞积着前几日雨水留下的黑绿色死水洼。
天光几乎被头顶杂乱交错、挂着无数蛛网的朽烂棚顶彻底遮断。两侧仅剩的几堵断墙之间、甚至直接就在瓦砾堆上，支起了简陋的摊子。
摊主和买主大多沉默，或干脆以布巾蒙面，少数露着脸的也透着一股亡命徒或野草般的草莽气息。
光线极其昏暗，唯有一盏盏油灯、松脂火把甚至发着惨绿荧光的不知名虫子灯笼，在黑暗中勾勒出一个个模糊的人影轮廓，照亮巴掌大小的交易区域。
讨价还价的声音如同蚊蚋低鸣，在压抑的寂静中流淌。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陈年霉烂味、廉价灯油味、汗水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锈蚀之气。
王风的心跳依旧稍快，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隐入流动的人影之中。
他的目标明确——功法！他用那收敛到极致的神识，极其隐蔽、如同最轻柔的触手般，快速滑过一个个摊位上那些沾满泥垢、边角破损的所谓“古玉简”、“残破秘卷”……
失望接踵而至。
他的指尖刚触及一本看似古旧的发黄纸质“玄元真解”，神识感知下，那纸张内部空空如也，一丝灵韵也无。
摊主是个眼珠乱转的干瘦老头，见状立刻喋喋不休地吹嘘此乃仙人所遗，被王风冰冷的沉默打断，讪讪住口。
“五块灵石！童叟无欺！”旁边摊子上，一个壮汉指着石头上放着的半块刻着歪歪扭扭符文的金属残片，唾沫横飞。王风神识扫过，那符文毫无灵力流转痕迹，就是个毫无生气的死物。
他甚至看到一块“万年血玉髓”散发着浓烈的狗血混合泥土的腥气……
时间流逝，希望渐冷。功法残卷？要么是彻头彻尾的仿古赝品，要么就是一堆毫无价值的涂鸦。如同黑暗角落里生长的毒蘑菇，美丽诱人，内里全是废物。
“唉，看来真得另想法子了……”一个失望的念头在王风脑中升起。他正要挪步离开那堆散发着欺骗气息的破烂，目光却无意间掠过角落里一个紧挨着坍塌墙根的摊子。
摊主是个头戴破旧大斗笠、身形佝偻如老树根的老者，斗笠压得极低，完全遮住眉眼，只露出布满皱纹和白须的下巴。
他没有灯盏，摊位上更没有任何亮眼的东西。一块发霉的木板随意放在地上，上面只铺着一小块褪色发黑的青布。
青布上零星放置着几样小物件：一小把干瘪得看不出原貌的灰紫色藤蔓种子？一包黄纸裹着、比绿豆大不了多少、散发着极其微弱腐朽腥味的干瘪浆果？一个磨得极其光滑、显然常被使用的黄铜烟袋锅？
王风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青布一角。那里随意地摊着几片……苔藓？
不。那不是普通苔藓。这几片苔藓极薄，不到指甲盖大小，边缘微微蜷曲成干枯的褐绿色，但苔藓中心一点极其微小、不注意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弱蓝绿色荧光时隐时现！
那点光芒极其内敛，没有任何灵力波动外泄，如同风中的残烛将灭未灭。若非王风长期研究空间内那灵泉苔藓的形态和那点核心生机微光，对这形态有本能的敏感，绝对会忽略过去。
他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下。摊主毫无反应，依旧佝偻在斗笠的阴影里，如同一尊石雕。王风蹲下身，伸出手，做出犹豫挑选的样子，目光扫过那一小把干瘪藤蔓种。
这东西……有点像“绞魂藤”？据说寄生百年古树根部，种子具有微弱腐蚀毒性和致幻作用，对修士几乎无效，是凡俗猎人捕捉大型野兽的低配迷药材料。
“绞魂藤籽，三个大子儿一把。”斗笠下传出老者的声音，干涩沙哑得像沙砾摩擦，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他根本没有介绍那苔藓的意思。
王风没说话，指尖掠过那把干瘪藤蔓籽，似乎没什么兴趣。他的指尖看似随意地点了点旁边那包干瘪小浆果：“这东西呢？”
“山里的‘蛇涎果’，酸涩难入口，喂耗子都不吃，就是长得怪，一个铜板全拿去。”老者依旧不抬眼皮。
王风的手指终于落到那几片带着死气的苔藓上，轻轻拨弄了一下：“这个……”
“路边石头缝里抠的，快枯死了，有点怪光。看着顺眼，随便给。”老者仿佛在描述一块普通的石头。
王风心头略定，从钱袋里数出四个铜钱。没直接说要苔藓，而是指着那包蛇涎果和那几片苔藓一起：“那果子和这些草片子，算三个钱？”他语气带着点凡人对小便宜惯有的试探。
老者斗笠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算是默认。
王风迅速将东西收起，动作自然地放入怀中。
离开老者摊位没多久，一个略喧闹的小摊引起王风注意。
摊主是个嘴皮子利索的小胖子，唾沫横飞地挥舞着一把麦穗，麦穗上的籽粒比普通的小麦颗粒要稍显细长饱满些，表面裹着一层淡而浑浊、几乎察觉不到的玉白蜡质。
“……玉髓米！真正的玉髓米！祖上冒死从仙家灵田边上采来的！”小胖子脸不红心不跳，
“种下去，就算成不了真正的灵米，也比你那糙米养人百倍！延年益寿不在话下！一两一个钱！童叟无欺！”
旁边有蒙面客嗤笑：“呸！拿灵田边杂草结的瘪子当宝？真有玉髓米，你还搁这儿摆？”不少人起哄，但依旧有人出于好奇或贪小便宜上前挑选。
王风挤上前。神识仔细探查。
玉白麦粒？扯淡。
一丝极其微弱、淡薄到几乎不存在、且驳杂异常的灵气感应被神识费力捕捉到，微弱到仅仅比路边的普通杂草略强一线，远逊于灵田空间里最微弱的杂草！
但……那一粒粒细长微白的形态，确实与他曾在书简模糊插图上见过的玉髓米种子（可能是最劣等的退化种）有七八分相似。
“赌一把！”王风很快做了决断。种子再劣，只要形态尚存，进入他的空间，再辅以灵泉……未必不能起死回生。他干脆地摸出几个铜钱：“来半把，看着玩。”
他快速在人群中穿梭，最终在一个专卖旧农具工具的摊子上，用最低价买了一把刃口磨得异常锋利的小药锄——材质只是精铁，但打造得异常趁手结实。
准备离开鬼市时，旁边黑暗中刻意压低的交谈声断断续续飘入他竖起的耳朵里：
“……青云镇外……西北方向，快到‘莽牛岭’那边的‘黑风洞’……黑河帮那群杀才把着洞子口，想进去找药草采点矿石，没他们的牌子？呸！下辈子吧！”
“……想买到真能练到大乘期的神功？除非你爹是元婴老怪！要么你把自己卖给‘青岚宗’‘玄光谷’那种大派……要么……听说府城有家叫‘万法阁’的铺子，专门卖各种法诀，啧啧……那价钱，买上一本，够在青云镇买下半条街当老爷了！嘿嘿……”
真功法？宗门？万法阁？天价？王风默默将这些关键词记下，不再停留，身影悄然融入鬼市的黑暗边界，消失在更深的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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