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的争吵，像是在墨予白和楚灵之间劈下了一道深渊。
墨予白果然收敛了许多。
他不再用“顺路”的拙劣借口堵在旭日集团楼下，也不再半夜推开他的房门。他只是每天雷打不动地出现在餐桌上，沉默地看着楚灵吃完饭，那眼神复杂得像一团化不开的浓雾，压得人喘不过气。
这种诡异的平静，反而让楚灵松了口气。
他终于能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对“K”基金的调查中。
傅家的秘密安全屋里，烟雾缭绕。
“不行，又跟丢了。”傅青辰烦躁地扯开领带，将一杯冷掉的咖啡灌进喉咙，“这帮孙子跟泥鳅一样，刚摸到一点服务器的边，他们就立刻自毁数据跑路，连根毛都抓不到。”
楚灵盯着电脑屏幕上那片归于死寂的数据流，脸色也有些难看。
对方的防火墙，用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军用级加密算法，像个密不透风的铁桶。这背后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黑客，而是一个组织严密的庞大势力。
“我父亲当年……好像和军方有些合作。”季晨坐在角落的阴影里，声音沙哑，“但他去世后，那些档案都被封存了。”
线索到这里，又断了。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挫败感。那个藏在幕后，搅动了三大家族二十多年风云的黑手，就像一个看不见的幽灵，他们连对方的轮廓都描摹不出。
就在这时——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安全屋那扇厚重的精钢门，竟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门板重重地撞在墙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骇得同时站起，只见墨予白裹着一身寒气，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他身后，秦昊的脸色比哭还难看。
“墨予白？你怎么会找到这里！”傅青辰又惊又怒。
墨予白却连一个眼角余光都懒得给他，那双漆黑的眼睛像两枚钉子，死死地钉在了楚灵身上。
当他看到楚灵和季晨并肩站在电脑前，肩膀几乎挨在一起的亲近姿态时，他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应声绷断。
又是这样！
又是他们两个人！
他给了楚灵空间，给了他自由，可他却转头就跟季晨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搅在一起！
“我倒要看看，”墨予白的声音冷得能掉下冰渣，他一步步走进来，带着骇人的压迫感，“是什么样的‘案子’，值得我弟弟三更半夜不回家，跟一个外人凑在一起。”
他刻意加重了“我弟弟”三个字，话里的侮辱和占有欲几乎要溢出来。
季晨脸色一沉：“墨予白，你说话放干净点！”
“我的地盘，我的……弟弟，”墨予白冷笑一声，直接伸手将季晨狠狠一推，“轮得到你来多嘴？”
季晨被他推得踉跄一步，撞在桌角。
“墨予白，你够了！”楚灵忍无可忍，一个箭步冲过去，张开手臂将季晨护在了身后。
这个维护的姿态，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墨予白的眼球上。
“查案子？”他气到极致，反而笑了。他一把攥住楚灵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他的骨头，粗暴地将他从季晨面前扯了过来，死死地箍进自己怀里。
“查案子需要背着我？查案子需要跟他靠这么近？楚灵，你当我是死的吗！”
“你放开我！”楚灵被他勒得生疼，用力挣扎。可男人的手臂像两条铁箍，让他动弹不得。
“墨予白，你他妈冷静点！”傅青辰也冲上来想拉开他。
“滚！”墨予白一个凶狠的眼神扫过去，那股暴戾的气息竟让傅青辰的脚步都顿住了。
“我冷静不了！”墨予白双眼通红，他低头看着怀里拼命反抗的人，一股毁灭一切的冲动席卷了他。
他恨季晨，更恨不听话的楚灵！
他要把他锁起来，藏起来，让任何人都看不到！
“楚灵，你跟我回去！”墨予白拽着他，拖着就要往外走。
“我不走！”
被逼到绝境的楚灵，所有的理智和隐忍在这一刻全线崩溃。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甩开墨予白的手，像一头被激怒的幼兽，冲着他歇斯底里地咆哮：
“墨予白，你凭什么管我！你以为你是我哥，你就能对我为所欲为吗？”
“我告诉你！”
楚灵胸口剧烈地起伏，他看着眼前这个因为嫉妒而面目全非的男人，终于吼出了那个足以颠覆一切的秘密。
“我根本就不是你弟弟！”
“我们两个，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寂静的安全屋里轰然炸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傅青辰和季晨都僵在了原地。
而首当其冲的墨予白，更是浑身剧震，整个人都定住了。
他脸上的暴怒、嫉妒、疯狂，瞬间凝固，然后像劣质的瓷器一样，一寸寸地龟裂、剥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难以置信的错愕。
他怔怔地看着楚灵，嘴唇翕动了几下，喉咙里却像被堵住了，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不是……弟弟？
怎么……可能……
“你说什么？”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们不是亲兄弟！”
楚灵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涌起一股报复般的快感。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份被他捏得发皱的dNA鉴定报告，用尽全力，狠狠地摔在了墨予白脸上！
“你自己看清楚！我跟你，跟墨家，没有半点关系！”
轻飘飘的几页纸，散开，像几只白色的蝴蝶，无力地飘落在墨予白脚下。
墨予白僵硬地、缓慢地低下头，弯腰，捡起了其中一张。
他的视线越过所有复杂的图表，直直地扎向报告的最终结论。
那两行用黑体字标注的结论，像两把尖刀，狠狠剜进了他的瞳孔。
【排除墨文旭与楚灵之间存在亲生父子关系。】
【排除墨予白与楚灵之间存在生物学同胞全同关系。】
排除。
排除。
墨予白感觉自己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应声碎裂。
那是一直以来，用“血缘”、“亲情”、“伦理”这些词语，为他打造的沉重枷锁。
可枷锁碎裂之后，涌出来的，却不是预想中的绝望和痛苦。
不是。
那是一种……一种挣脱了地心引力的狂喜，一种从地狱深渊里骤然看到了天堂之光的、极致的、令人战栗的希望！
不是弟弟……
他不是自己的弟弟！
那么，过去那些失控的亲吻，那些疯狂的占有，那些午夜梦回时让他备受煎熬的肮脏念头……就都不是禁忌了？
压在他心头那座名为“罪恶感”的大山，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呵……”
一声极轻的、压抑不住的笑，从墨予白的喉咙深处滚了出来。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所有的挣扎和痛苦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让楚灵感到头皮发麻的、仿佛要将他连皮带骨吞下去的灼热和偏执。
他笑了。
笑得邪气又危险。
“原来……”
他一步步走向楚灵，那脚步声，不紧不慢，却像踩在楚灵的心跳上。
“你不是我弟弟啊。”
他走到楚灵面前，抬起手，用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碰了碰楚灵因为震惊而微张的嘴唇，那动作，亲昵得令人心惊。
“楚灵，”他声音哑得厉害，却带着一种让楚灵汗毛倒竖的愉悦，“你知不知道，你刚刚给了我……”
他凑到楚灵耳边，滚烫的气息喷在他的耳廓上，吐出的字句却像恶魔的低语。
“……全世界最好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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