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众人明明是在诘问慕卿璃，怎么转瞬之间，自己竟成了众矢之的？
那一道道审视的目光，让她手足无措。
萧凛那冰渣子般的声音响起，带着冷冷威压：“太子妃，此事，你究竟知晓多少？”
宋昭华面对萧凛的责难，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她张了张嘴，发现喉咙干涩发紧。
若说不知，她方才那咄咄逼人、言之凿凿的姿态岂非成了天大的笑话？
若说知晓……她身为东宫正妃，早已知晓侧妃有此“丑闻”，却隐忍不发，直到今日才在宫宴上借他人之手发难，这又是何等失职与阴险？
无论怎么回答，都是死路一条！
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内衫。
就在她进退两难之时，慕卿璃那仿佛蕴含着无尽委屈的声音，再次幽幽响起。
“当日……宫变之夜……卿璃便听得真真切切，太子妃于混乱之中，口口声声指认……指认卿璃与那逆贼萧煜私奔了！”
她抬起绝美的小脸，满脸伤心，悲愤的看向宋昭华：
“太子妃……您便真的如此容不下卿璃？非要将这‘与人私奔’、‘秽乱宫闱’的污水，一盆接一盆地泼在卿璃身上，非要置卿璃于死地……才肯罢休吗？！”
此言一出，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瞬间炸开！
皇后凤眸倏然眯起，指尖无意识地捻紧了袖口的金线。
宫变那夜混乱不堪，她竟不知还有此等内情！
若慕卿璃所言属实，那宋昭华在谣言爆发前就已有构陷之举，其心可诛！
这“幕后黑手”的嫌疑，已是板上钉钉，再无转圜！
皇帝与萧凛投向宋昭华的目光，瞬间由审视转为彻骨的冰寒与厌恶！
那目光中的重量，几乎要将她当场碾碎。
宋昭华嘴唇哆嗦着想要辩驳，却在皇帝与太子双重如山岳般的威压之下，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觉得天旋地转。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慕卿璃缓缓地再次看向了御座之上的皇帝。
“陛下！”
她的声音轻如叹息，“卿璃方才不言、不辩，并非认下这莫须有的污名。
恰恰相反，是因为卿璃深知此事与己无关，清者自清。
更因为……卿璃深信陛下乃明君圣主，睿智通达，定不会容忍宵小之辈肆意污蔑天家清誉，定会明察秋毫，还世间一个真相大白。”
她微微停顿之后，仿佛用尽最后的力量，将目光缓缓转向了萧凛。
那眼神中，似乎饱含了千言万语，有委屈，有依赖，还有眷恋。
“然而……卿璃也深知……”
她的声音陡然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泪珠无声滑落：
“这世间并非所有冤屈，都能等到水落石出。尤其是这等关乎女子名节清白之事……百口莫辩，自证何其艰难……”
她深吸一口气，挺直了那纤细却仿佛承载了万钧重负的脊梁：
“若……若终究寻不到那幕后构陷的真凶，若这污名注定要玷污皇家威仪……卿璃……愿以一身残躯，一腔碧血，自证清白！只求能平息这漫天流言，保全东宫与皇室百年清名！”
她的目光死死锁住萧凛，仿佛要将他的身影刻入灵魂深处，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调，却带着一种令人心魂震颤的孤勇：
“卿璃……唯愿殿下……信我！若得殿下此心……卿璃……无憾！”
最后几字落下，她已是泪如雨下，单薄的身躯在辉煌的灯火下微微颤抖，如同风中即将凋零的梨花，凄美得令人窒息。
皇帝端坐于龙椅之上，面容沉肃，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方才的确动过舍弃慕卿璃以平息风波的念头，这本是帝王权衡利弊后最“高效”的选择。
然而，眼前这女子，竟早已洞悉了他的心思！
她不仅不怨不忿，反而主动提出以死明志，保全皇家颜面！
这份心性，这份决绝，这份在绝境中展现出的聪慧与大义……
让他心头那点冰冷的算计，竟生出了一丝难得的震动与……惋惜。
此女，若生于平常，当为瑰宝。
可惜……
皇后看在眼里，心中却暗暗一叹，指尖的佛珠捻动得略快了几分。
可惜了！
方才慕卿璃带着节奏，借力打力，已将宋昭华逼至悬崖边缘，眼看便能借皇帝之手将其重创。
偏偏此刻，她却选择了示弱哭诉，将矛头转回自身清白，甚至以死相挟！
这固然能激起太子更深的怜惜，却也给了宋昭华喘息之机，让皇帝有了重新权衡的余地。
到底还是年轻，沉不住气，被儿女情长冲昏了头脑。
这看似悲壮的一步，实则是将主动权又交还了回去。
皇后心中不免升起一丝遗憾，终究……还是差了些火候。
果然，宋昭华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声音尖锐地响起，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厉：
“哼！慕侧妃说得倒是大义凛然，口口声声自言清白。可端午那日，你无故失踪数个时辰，音讯全无！究竟与谁共处？这等关键，你敢明言吗？”
萧凛闻言，剑眉紧蹙，周身寒气骤凝，端午那日的情由慕卿璃早已与他言明，想不到这个女人却再次抓着不放。
他开口便要为慕卿璃辩驳。
他无法容忍宋昭华一而再、再而三地污蔑他的卿卿。
然而，袖口却被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扯住。
慕卿璃对他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阻止了他即将出口的维护。
她抬起眼睫，眸中似有深潭般的疲惫，声音轻缓却带着一种近乎虚无的平静：
“清者自清。卿璃是清白的。这清白……无法证明，也无需证明。”
“无需证明？”
宋昭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声中充满了刻薄的嘲讽。
“好一个清者自清！仅凭你红口白牙一句话，便能抵得过悠悠众口、滔天流言？
慕卿璃，你若真能拿出实证，证明你依旧是完璧无瑕之身，本宫自然信你！
陛下也必会信你！届时，天下何人还敢置喙半句？”
“我……”
慕卿璃似被这露骨的逼迫刺痛，激动地吐出一个音节，然而后面的话语，却像是被无形的巨石堵在喉间，最终化为一片难堪的沉寂。
她未尽的话语尚在唇齿间徘徊，一道淬了寒冰、裹挟着雷霆之怒的声音已骤然响起：
“太子妃！你——闹够没有？孤……可以……”
“殿下……不可！”
慕卿璃急切地截断萧凛的话头，美眸中瞬间蓄满惊慌与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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