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晨做贼心虚地溜回自己房间，心脏还在“怦怦”狂跳。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刚从战场上侥幸逃生的小兵，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疲惫和后怕。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禅床边，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看向床上。
顾念薇还保持着他离开时的姿势，侧身躺着，呼吸平稳，那张美得不似真人的脸上，一脸安详。
似乎……毫无察觉。
苏晨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总算是没被发现。
妈的，太刺激了！
他不敢再有丝毫耽搁，立刻脱下身上这件沾染了林心婉香水味和酒气的衣服，准备去禅院附带的小浴室里，把自己从里到外好好地搓洗一遍。
必须把所有证据都销毁！
一点痕迹都不能留！
然而，就在他光着膀子，转身准备去浴室的时候。
黑暗中那双原本紧闭的，长长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一股极淡的即不属于她，也不属于苏晨的，甜腻中带着一丝魅惑的香水味，无声无息地钻入了她的鼻腔。
那双幽深的眸子，在黑暗中缓缓睁开。
里面没有了之前的安详和满足，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漩涡。
……
第二天清晨。
当第一缕晨光，穿过古老的松林，照进听雪禅院时，智见小和尚已经带着几个小沙弥，将精致的斋饭送了过来。
几样清淡爽口的小菜，一锅熬得软糯香甜的白粥，还有几笼热气腾腾的素包。
苏晨一夜没睡，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精神却异常紧绷。
他昨晚在浴室里，用寺庙里提供的，带着一股草药味的皂角，把自己从头到脚搓了不下三遍，直到皮肤都搓红了，才感觉身上那股该死的“妖精味”淡了一点。
然后他一晚上都没敢睡，就盘腿坐在床上，眼观鼻，鼻观心，装作自己入定了一整夜。
他现在怕的要死。
他不知道顾念薇到底有没有发现，那个女人的心思，比最复杂的函数还难解。
“苏晨！早上好啊！”
就在这时，东厢房的门开了。
林心婉伸着懒腰走了出来，她也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僧袍，头发用一根木簪随意地挽着，素面朝天，却依旧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她看起来神采奕奕，容光焕发，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像是藏着一汪春水，波光潋滟。
她看到苏晨，眼睛瞬间就亮了，迈着轻快的步子就跑了过来，很自然地就想去挽苏晨的胳膊。
“早。”苏晨吓得赶紧往旁边挪了一步，巧妙地躲开了她的“咸猪手”。
开什么玩笑！
祖宗就在旁边看着呢！
你还敢上手？
林心婉被躲开，也不生气，只是用一种幽怨又带着一丝甜蜜的眼神，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
那眼神里的意思，苏晨看懂了：算你识相，昨晚的事，本小姐很满意，今天就先放过你。
苏晨心里一阵哀嚎。
放过我？
你这是要把我往死里推啊！
他僵硬地转过头，果然，西厢房的门也开了。
顾念薇缓缓地走了出来。
她依旧是一身素白的僧袍，长发如瀑，神情清冷得像是月宫里的仙子，不食人间烟火。
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走到石桌旁，没有像林心婉那样咋咋呼呼，只是安静地，在苏晨的身边坐下。
然后在苏晨和林心婉的注视下，她默默地，从自己的小包里，拿出了一方洁白的真丝手帕。
她先是拿起苏晨面前的那个粥碗，用手帕的边角，仔细一圈一圈地擦拭着碗沿。
一遍。
两遍。
三遍。
擦完碗，她又拿起苏晨的筷子和勺子，同样用手帕，从头到尾仔细擦了三遍。
整个过程，她都无比专注，无比认真，仿佛不是在擦拭餐具，而是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不容亵渎的净化仪式。
石桌上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林心婉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看着顾念薇那慢条斯理，却充满了挑衅意味的动作，气得银牙暗咬。
这个病娇！
她什么意思？
嫌寺庙里的东西不干净？
还是在暗示什么？
苏晨更是坐如针毡，后背的冷汗都快把僧袍浸湿了。
他妈的！他妈的！
她知道了！她绝对是知道了！
苏晨感觉自己面前的不是一碗热粥，而是一碗断头饭。
“念念，我自己来就行。”苏晨强行挤出一个笑容，伸手想去拿那双被“净化”过的筷子。
然而，顾念薇却先他一步，将擦好的碗筷，轻轻推到了他的面前。
然后，她抬起头，那双幽深的眸子，静静地看着苏晨。
她没有说话。
但苏晨从她的眼神里，读懂了一切。
那眼神在说：吃。
吃完了，我们再慢慢算账。
苏晨感觉自己的手都在抖。
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机械地往嘴里送。
那香甜软糯的白粥，此刻在他嘴里，却比黄连还苦。
对面的林心婉，看着这一幕，心里的火“蹭”的一下就上来了。
她也不是吃素的！
只见她眼珠一转，也学着顾念薇的样子，拿起自己的筷子，夹起一个热腾腾的素包，然后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放进了苏晨的碗里！
她还用一种甜得发腻的声音说：“苏晨，你昨晚……肯定累坏了吧？快，多吃点，补补身子。”
“昨晚”两个字，她特意加重了语气。
那挑衅的意味，已经不加任何掩饰了。
“砰！”
一声轻响。
顾念薇放下了手中的勺子。
她没有看林心婉，甚至没有发怒。
她只是默默地，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苏晨面前那碗刚刚被林心婉“污染”过的粥，连同那个包子一起端了起来。
然后走到院角的老梅树下，缓缓地倒掉了。
做完这一切，她才走回来重新坐下。
她又拿起一个干净的碗，为苏晨盛了满满一碗粥，然后又从自己的小碟里，夹起一筷子清淡的笋丝，放进了苏晨的碗里。
“吃我的。”
她看着苏晨，声音依旧轻柔，但那双眼睛里，已经是一片没有任何温度的深海。
“她的东西，脏。”
战争，彻底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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