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对他逃跑路线的还原和最终死亡现场的勘查,专案小组推测。”
“张为民在杀害李兰并偷偷搬运尸体后,他的情绪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再加上逃跑时剧烈活动。”
“这些因素诱发了他原本就有的心脏问题,导致他在潜逃过程中一命呜呼。”
“经过多方面调查取证,排除了被谋杀、自杀或者下毒等非自然死亡的可能性。”
“确认就是心脏病突发导致的意外死亡。”
“把这些线索都串起来看,张为民动手杀人、私吞来历不明的巨款。”
“还有拐卖福利院孩子的事情基本算是查清楚了。”
“可人已经死了,按法律程序走,我们只能对他终止调查了。”
现在案子终于弄明白了,就是张为民一个人对李兰下的毒手。“
“接下来的重点工作就是把搜集到的拐卖儿童证据和重要线索移交经济犯罪侦查支队。”
“还有上级反拐卖办公室,把长乐集团的犯罪团伙连根挖出来。”
“我们还得派人去阳光福利院彻底查账,把院里其他管理乱象和可能存在的违法行为都揪出来。”
“另外也会安排部门专门去慰问李兰的家人,给他们必要的帮助和支持。”
“以上就是案件的全部汇报。”
会议室一时鸦雀无声,谁也没开口说话。
屏幕上那些冰冷的尸检数据和现场照片,让人看得连大气都不敢喘。
副局长沉吟片刻,目光挨个扫过在场每个人,最后落在了叶骁脸上。
“老叶啊,这个案子你们队从头跟到尾,是破案的主力军。”
“听完陈队的报告和结案结论,你们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王刚朝温璟使了个眼色,又和其他几个组员交换了下眼神,都低声表示对调查结论没有异议。
所有的物证和口供都能对应上,每个环节的推论都经得起推敲。
法医那边的解剖结果也滴水不漏,确实挑不出毛病。
叶骁慢慢坐直身子,目光缓缓看向身旁的凌越。
他脑子里闪过张为民死前那张惊恐万状的面孔,李兰被活活剥掉人皮的血腥画面。
还有凌越曾经指认过、在福利院二楼走廊一闪而过的可疑人影。
那一天,他们都看见了张院长慌慌张张离开的背影。
更别说那个一直躲在暗处、若有若无的教授。
这么多让人起疑的地方还没搞清楚,但每一条线索都被人为地切断得干干净净。
命案现场打扫得连根头发丝都不剩。
尸检报告做得天衣无缝。
他把资料翻烂了都找不出破绽。
他看着凌越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后,长舒一口气,声音很稳但莫名带着压迫感:
“案情梳理得很到位,推理也符合逻辑。我和凌顾问没有反对意见。”
他说“案情”这两个字时明显地加重了语气,眼神却犀利得像淬了冰。
副局长神色严肃地点点头,拍板道:“既然大家都没意见,这案子就这么结了。”
“老陈,你把结案手续尽快走完,报市局备案。”
“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特别感谢特案组的全力配合。”
“收到!”
陈光答得干脆利落。
会议结束后,所有人安安静静地陆续离开了会议大厅。
叶骁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出警局大门。
抬头一看,黑压压的乌云在天空中翻滚,阴郁的天色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他身边,凌越沉默地跟着,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脚步虚浮,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会议中那些冰冷的证据和结论,像无形的重担,沉沉地压在他单薄的肩上。
陈光凑过来问叶骁等会要不要一起分析案情,王刚也表示想跟他讨论些想法。
叶骁只是轻轻摆摆手,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疲惫和关切:
“不了,我先送凌越回医院。他得继续治疗,静养。”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凌越,带着一种守护的意味。
他小心地扶着凌越的胳膊,引导着他往地下车库的方向走。
凌越没有抗拒,顺从地跟着,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灵魂还停留在那血腥的会议影像里。
坐进驾驶座后,叶骁没有立刻发动。
他侧过身,仔细地帮凌越调整好安全带,确保不会勒到他。
凌越像是毫无所觉的木偶,任由叶骁动作。
叶骁看着他紧闭双眼、紧锁眉头的侧脸,心头那股堵得发慌的感觉更重了。
叶骁右手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方向盘,闭目回想着刚才总结会上看到的每一样东西。
所有证据都指向张为民,整套案子看起来滴水不漏。
但叶骁总觉得心里堵得慌,像是有块大石头压在胸口,闷得他直喘不上气。
那个神秘的教授,就像道若隐若现的黑影,在他的思绪里阴魂不散。
命案现场清理得太彻底了,干净得让人心里发憷。
张为民死得也太巧了,巧得让人后脖颈直冒凉气。
还有那些催眠手法,他到底是跟谁学的?
就他自己,怎么可能这么专业?
可这些怀疑,都被一份份无懈可击的鉴定报告堵得死死的。
他找不出任何站得住脚的疑点来推倒这个表面上看天衣无缝的定论。
他睁开眼,看向身旁的凌越。
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紧闭的双眼下浓重的阴影。
还有那即使在沉睡中也无法舒展的眉头,都像针一样刺着他的心。
在机械厂后院里,凌越崩溃倒下的画面再次浮现。
那瞬间失去血色的脸,涣散无焦点的眼神。
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冰凉的体温,还有那声破碎的“李阿姨”。
这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虚弱,更是精神世界被摧毁后的创伤。
“不能耽误了,必须马上回去继续治疗。”
叶骁压下心头的纷乱,发动了车子,尽可能平稳地驶出车库,汇入车流。
他特意放慢了车速,避免颠簸惊扰到旁边的人。
黑色轿车平稳地行驶在前往康复中心的马路上,窗外乌云翻滚,仿佛随时要倾泻下压抑已久的暴雨。
车内的气氛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
作为最了解凌越的人,叶骁比谁都清楚李兰对这孩子意味着什么。
那是凌越整个灰暗童年里唯一给过他温度的人,是他心灵深处最后的锚点。
可如今,这份温暖被人用最残忍的方式彻底碾碎,连带着将嫌疑栽赃给另一个对他有着复杂意义的人。
这种毁灭性的打击,对凌越来说,远不止是失去一个亲人那么简单,而是整个精神支柱的崩塌。
叶骁不敢想象,此刻蜷缩在副驾驶上、沉默得如同没有生命的凌越,内心正经历着怎样的地狱。
他必须尽快回到医院,让凌越在安全的环境下接受专业的心理干预和治疗。
车子终于驶入康复中心,叶骁将车稳稳停在住院部门口。
他解开安全带,先下车绕到副驾这边,小心翼翼地打开车门,低声说:
“到了,我们回病房。”
凌越缓缓睁开眼,眼神依旧空洞,反应有些迟钝。
叶骁伸手搀扶住他的胳膊,支撑着他有些虚软的身体,慢慢地走向大楼。
扑面而来的消毒水味道浓烈刺鼻,走廊里惨白的灯光映照着两人沉默的身影。
叶骁一路扶持着凌越,感受着他身体的僵硬和无力,心中的担忧更甚。
按照之前的房号,叶骁扶着凌越回到那间单人病房。
护士看到他们回来,立刻上前协助。
叶骁和护士一起,小心地帮凌越脱下外套,换上病号服,扶着他躺回床上。
凌越全程异常安静,像个提线木偶,任由他们动作,目光茫然地望着天花板,仿佛灵魂已经抽离。
叶骁轻手轻脚地拉过椅子坐下,就守在床边。
病房里安静得只剩下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以及凌越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
凌越的脸似乎更瘦削了,下巴尖得吓人,眼下的乌青浓重得像是晕开的墨迹。
那条从不离身的金属链子垂在他凹陷的锁骨间,在病房惨白的灯光下闪着冷冰冰的光。
叶骁想起往日那个总带着几分慵懒笑意、目光如刀般锐利的小神偷。
现在却虚弱得像个需要轻拿轻放的玻璃制品,随时可能破碎。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既心疼又酸涩,还有一种说不明白的复杂感受。
挂在墙上的时钟不紧不慢地走着,没发出半点声响。
病房里只有医疗设备有节奏的“滴滴”声,还有两个人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在空气中轻轻交织。
不知过了多久,凌越那双修长的睫毛忽然轻轻颤动,随后缓缓张开了眼睛。
刚开始他的目光涣散茫然,就像刚从某个暗无天日的噩梦中挣脱出来。
慢慢地,那双眼睛里终于浮现出微弱的神采,最后定定地落在了坐在床边的叶骁脸上。
曾经充满锐气的眼睛现在黯淡无神,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虚无。
就好像一潭死水,看不到半点活人的气息。
“叶……队……”
凌越费劲地从嗓子里挤出几个模糊不清的字眼,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轻得几乎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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