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骁透过窗户,望着凌越坐的出租车缓缓离开。
方向他不用看也知道,是市局。
叶骁转过身,靠在墙壁上,过了一会,他笑了笑。
“你怎么选都是对的。”
一股巨大的空虚感忽然占据了叶骁的心头。
他并不后悔,也毫不沮丧。
他只是习惯了和凌越在一起了。
原本独居的环境此刻烦闷得令他作呕。
他必须立刻离开这座公寓。
立刻!片刻都不能停留!
现在需要的是一份平静,否则他害怕自己会失控地跟上去。
他现在不能出现在凌越的面前。
凌越已经做了决定,他不希望凌越迟疑或者后悔。
他更不希望凌越还是那么痛苦。
叶骁将那根圆珠笔和那张便签纸贴身放好后,疾步冲出住宅大楼。
深夜宜人的夏风从他耳边吹拂而过,却丝毫缓解不了他心头燃烧的那团躁动的火焰。
他的双腿开始机械性地向前移动,步伐越来越急促,心里的郁结和烦躁几乎要冲破胸膛。
叶骁不切实际地幻想着,要是凌越现在在他身边就好了。
在街角处,一家酒吧的霓虹招牌闪烁着迷离的光芒,里头飘出隐约的旋律和谈笑声。
叶骁已经很久没喝酒了。
他忽然无比渴求酒精的刺激。
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叶骁就推开那扇玻璃门走了进去。
灯光昏暗,烟雾缭绕。
混杂着酒精、香水和体味的浑浊空气扑面而来。
震耳的音乐声和喧哗的人声瞬间将他吞没。
叶骁径直走向吧台,拉开一张高脚椅重重坐下。
“给我来杯威士忌。”
他声音低哑地向调酒师说道。
“烈一点,越够劲越好。”
调酒师麻利地倒了一杯泛着金色光泽的酒液,推到他面前。
叶骁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直接抓起杯子灌了一大口。
那滚烫的酒液像是条火舌,从喉咙一直灼烧到胃里,呛得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但奇怪的是,这种火辣辣的痛感反而让他心口郁结的那股闷气稍稍消散了些。
他毫不犹豫地又灌下一大口!
酒精很快上头,眩晕感笼罩全身。
那些和凌越有关的画面全都变得朦胧而遥远。
还是那么地吸引着他,但不再那么刺痛着他的心脏。
这……很好。
“再加满!”
叶骁把见底的杯子重重砸在大理石吧台上。
酒保默默地一杯接一杯地续着,叶骁一杯接一杯地灌着。
叶骁如同一个在酷热沙漠中跋涉的旅人,正迫切地汲取杯中那能够短暂麻痹心灵的液体。
金棕色的威士忌一杯接一杯地流入口中。
酒液火辣辣地烧着肠胃,似乎也要将他心中凝固的失落与浓重的担忧一并焚毁。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灌下了第几杯。
他的视野渐渐变得模糊扭曲,耳边嘈杂的音乐声也仿佛被浸在了水里。
周围走动的人影都变成模糊的光影,就像是隔着一层蒙雾的镜面。
“帅哥~,一个人喝闷酒呀?”
一阵甜腻的香水味飘了过来,一个女人凑近说道。
“要不要找个人陪你聊聊?”
听到这话后,叶骁在心里反复嘀咕着,“找个人?当然要,找凌越来。”
在他朦胧间,那双涂着艳红色指甲油的手自然地搭上他的肩膀。
对方的手指纤细修长,但指甲边缘略显毛糙,指缝间隐约能看到一点点白色的粉末痕迹。
叶骁突然浑身绷紧,那双被酒精浸染的眼睛透出令人心惊的锐利寒光。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身旁这个陌生女子。
残存的理智警告着他,不要引起对方的怀疑。
“不了,我喜欢喝闷酒。”
叶骁胡乱揉了揉凌乱的头发,抓起酒杯仰头就是一大口灌进喉咙!
“切,又是个不解风情的。”
女人讨了个没趣,悻悻然走开了。
叶骁等女人走远后,从身上摸出圆珠笔和便签纸,相当狼狈地在纸的背面写下了一些关联词。
酒吧,女人,白粉。
他将东西收起来前,又入神地看了看凌越留下的字迹。
“你……怎么选都是对的。”
叶骁嘟囔着。
他暂时还不能离开,要真是他猜测的那样,现在就走对方肯定会起疑的。
叶骁又灌了几杯酒。
虽然是抱着借酒消愁的心思,可心里的担忧怎么也挥之不去。
凌越有没有被抓?
他要是被抓了还有出来的可能吗?
他和凌越之间算不算一份孽缘呢?
要是凌越在这里就好了。
酒意冲击着头脑,晕眩感不断加重。
那些翻涌的遗憾与惆怅,在酒精的催化下逐渐化作一种更难言的苦涩。
他的身子重重伏在冰凉的吧台面,整张脸深深埋进弯曲的手臂间,肩膀小幅地起伏颤抖。
四周酒吧的嘈杂声仿佛被隔在了另一个世界。
此刻的他,像是彻底困在了酒精与痛苦的旋涡之中,难以自拔。
此时的凌越已经站在了档案室的大门前。
与上一次不同,这次他准备充分。
信号屏蔽仪,身份验证的指纹,这两样搞定之后他就可以直接破解密码。
之后他再黑进警局的信息记录,彻底清理掉自己留下的痕迹。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他会和叶骁一起再来市局查案。
可要是出了意外呢?
叶骁怎么办?
凌越尽量克制住自己,可思绪还是止不住地飘到叶骁身上。
他之前的想法真的不是在自欺欺人吗?
叶骁就算把他抓了,真的能不受处罚吗?
凌越不禁看向手上捏着的薄膜。
上面是叶骁的指纹。
自从那次海边回来后,叶骁对他没有任何防范,凌越非常轻易地拿到了叶骁的指纹。
叶骁当然有进入档案室的权限,凌越用他的指纹打开保险也不会触发警报。
但会留下记录。
留下一份叶骁曾在没有报备的情况下,夜晚偷偷进入了档案室的记录。
若是自己意外被抓,叶骁绝对无法推脱。
到时候,叶骁的大好前程就全没了。
更何况,那个笨蛋真的会推脱吗?
这个想法刚一出现在脑海,凌越便感觉天旋地转。
他整个人瘫软地滑坐下去,后背紧紧抵着地下一层冰冷的墙面。
泪水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流淌,把他的衬衫前襟浸湿了一大片。
别骗自己了,凌越。
你真的觉得这么做不会牵连到叶骁吗?
怎么可能。
他已经利用过叶骁了,他已经决定不再隐瞒叶骁了。
他怎么可以这么做呢?
渴望的真相近在咫尺,凌越心中的执迷不断叫嚣着。
可他不愿越雷池一步。
过道安静得听不到任何声音。
死一般的沉寂像严冬的寒雾,慢慢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
空荡荡的地下一层里,只有他自己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在回响,胸口堵着说不出的懊悔与茫然。
但一种莫名的勇气涌上心头。
他不可以伤害叶骁。
凌越挣扎地站起身来。
他最后看了一眼紧闭的档案室大门,转身离去。
可能我怎么选都是错的,但至少这次我不后悔。
凌越轻轻走到许久没住的宿舍门前,轻叹了一声打开了房门。
早知道还不如不出来。
叶骁吃了安眠药,现在估计睡得正香。
自己身上又没有钥匙,在这将就一夜算了。
凌越自嘲地撇了撇,忽然觉得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今晚也确实累了,他呈一个“大”字形躺在床上,很快就感到了困意。
叶骁,明天见喽。
凌越睡得香甜时,叶骁挣扎着回了家里。
准确来说,他是手脚并用上的楼。
开门后,叶骁勉力走了几步,腿上一松,瘫倒在地。
他下意识地爬向沙发,非常艰难地够了上去。
等他在沙发上坐好后,忽然感觉身旁似乎少了些什么。
凌越……
之后叶骁便失去了意识。
意识渐渐清醒时,叶骁正躺在沙发上。
酒吧里的嘈杂声似乎还在耳边嗡嗡作响,烈酒的余威依然在血液里流窜。
他感觉脑袋里像有把钝刀在搅动,喉咙干涩得发疼。
清晨的阳光从窗户里钻进来,在地面划出几道扎眼的明亮线条。
叶骁用大拇指揉压着跳痛不止的额头,慢慢撑起上半身。
记忆像被一下子突然打开了闸门,零星的片段在他脑中翻涌。
凌越跪坐在沙发上,夕阳洒在他的身上。
凌越踢着皮球,逗弄着孩子们,发现他的目光后对着他微笑。
还有酒吧里那几杯只能短暂麻痹却不能真正消解烦闷的烈酒……
该死。
他胡乱地抓了抓已经凌乱的短发。
那股憋闷的郁气根本还没消退干净。
他是不是昨晚应该拦住凌越比较好?
叶骁忍不住自我怀疑了片刻,很快又否定了这样的想法。
拦住了又怎么样呢?
难道我要看着小凌那么痛苦吗?
凭什么?
再说了,他做错了什么?
叶骁觉得凌越做的没错,哪怕这样的支持会毁掉自己的前途,他也无怨无悔。
昨晚踉踉跄跄栽倒在沙发上,连外套都没来得及脱,就这么半梦半醒地混过了大半夜。
如今醒过来,宿醉引起的头疼和坐了一夜沙发的酸痛倒是把昨晚的惆怅磨平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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