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变成自言自语。
叶骁的呼吸放得很轻,声音柔和,生怕惊扰了什么:
“有什么难受的都发泄出来吧,朝我发火也好,哭一场也罢,就是别跟自己过不去。”
他的视线落在那些创可贴上,眉头不自觉地拧了起来,眼里满是心疼。
凌越的肩膀线条终于没那么僵硬了。
他慢慢转过脸来,那双泛红的眼睛直视着叶骁,里面交织着太多难以言说的情绪。
愤怒背后藏着委屈,防备下面掩着渴望被理解的酸楚。
“她走的那天...”凌越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刚一开口又停住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抬手比了个高度“我才这么高。”
“就记得她抱着我哭,说对不起,让我一定要好好活着。”
“离那群人远远的,特别是那个叫门生的...”
说到这儿他的声音开始发抖,断断续续的字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后来就再也没见过她,大人们都说她死了,可我就是不信。”
“这些年我一直在找,想找到她,或者至少找到那些害她的人...”
最后的防线终于崩塌,泪水再也止不住地滚落。
凌越突然倾身向前,额头抵住叶骁的肩膀,整个人都在发抖。
这么多年的执念、疑问和不甘一股脑儿涌出来,化成断断续续的抽泣:
“我完全不明白,也根本不知道门生到底是什么人,更不知道她究竟遇上了什么事...”
他的每个字都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就像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诉的对象。
叶骁胸口像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疼得几乎透不过气。
他猛地张开手臂,把凌越整个颤抖的身子牢牢搂进怀里。
他的手一下一下地落在凌越背上,动作极其缓慢,带着安抚的意味,声音压得极低,贴近耳边反复哄着:
“没关系,想哭就哭出来,我在这里,不会走。”
他没有再继续逼问,也没有再提那些让人窒息的往事。
此刻,他唯一的念头就是让怀里这个被太多记忆折磨过的年轻人。
能有片刻喘息的地方,可以放心地把痛苦宣泄出来。
他将凌越紧紧抱在胸口,感受到那积压在心底多年的压抑情绪终于被撕开口子,带着泪水和呜咽涌了出来。
叶骁没有再开口,只是让自己稳重的呼吸和胸膛的温度,代替语言去给予对方最真实的支撑。
他的手掌轻轻摩挲着凌越颤抖的背部,每一下都小心翼翼,仿佛在护着一只被吓坏的小兽。
窗外,城市的灯火从厚重的窗帘缝隙间透进来,把室内昏暗的空间映出一片片凌乱的光影。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慢了下来,在泪水和怀抱里静静流淌。
凌越断断续续的啜泣逐渐变得稀薄,身体也不再像先前那样止不住地抖动。
此刻只剩下偶尔一声轻微的抽噎,以及颈侧监测器上缓慢下来的红光一闪一闪。
他仍旧将脸深埋在叶骁的肩头,仿佛那里是他此刻唯一能够依靠的地方。
叶骁察觉到怀里的身子渐渐松弛,呼吸也趋于平稳。
他俯下身,轻轻将下巴抵在凌越的发顶:“感觉好些了吗?”
凌越没有马上回应,只是轻轻往他怀里蹭了蹭,那动作带着本能的依赖。
过了好一阵,他才闷声吐出一个极轻的字音:“嗯。”
鼻音浓重,虽然听得出哽咽未消,但语气里已少了先前的凌厉与冷意。
叶骁胸口的压抑松开了一些。
他依旧环着凌越,没有放开,只是让怀抱的力度放得更缓和。
沉默片刻,他还是下定决心开口,声音尽量放轻,仿佛怕一个字说重了都会打破这短暂的平静:
“小凌,那你父亲呢?”叶骁小心翼翼地追问,“关于他的事,你还有什么印象吗?”
怀中的身体忽然僵直了一瞬,凌越迟迟没有回应。
沉默得让叶骁几乎以为这个问题就会被搁置过去。
直到很久之后,他才慢慢开口,声音低低的:
“父亲?我已经几乎没有什么记忆了。”
他说得很轻,像是在努力回想某个被岁月磨得模糊不清的影子。
“我很小的时候,他好像就很少待在家里。”
“就算偶尔回来,也寡言少语,整个人看起来总是透着疲惫。”
“我已经想不清楚他的模样了……”
凌越的声音里透出几分迷惘,“后来我去了阳光福利院,从那之后,我就再没见过他。”
“没有人再提起过他,他大概已经不在了吧......”
他说这番话时,语调里听不出怨怼,更没有悲痛,只有一种被漫长时光冲淡后的淡漠与麻木。
就像“父亲”这个称呼,在他心里仅仅剩下一个毫无重量的符号。
叶骁听着,胸口泛起一股苦涩的酸意。
他忽然意识到,凌越的童年竟是这样支离破碎,又孤单无依。
母亲的失踪,父亲的长期缺位,再加上在福利院里孤身长大.
这一切交织在一起,也难怪凌越会变得如此封闭敏感,渴望依靠却又始终抗拒靠近。
叶骁下意识收紧了怀抱,将凌越紧紧箍在怀里,好像想借自己的温度去驱散他心底积攒多年的寒冷。
“已经结束了……”叶骁的声音低沉稳重,带着坚定的力量感,“以后有我在。”
凌越的身子微微抖动了一下,没有说话,可叶骁敏锐地捕捉到,他紧绷许久的神经似乎稍稍松弛了些。
短暂的安静过后,叶骁还是下定决心,准备把关于林婉档案的部分内容告诉凌越。
他清楚自己不能完全隐瞒,但也必须找一个更加温和、慎重的方式去开口。
叶骁的声音压得很轻,尽量平稳,“小凌,你母亲的那份档案,我确实看了。”
他刚一开口,就感觉到怀里的人立刻绷得紧紧的。
叶骁连忙抬手,轻轻在他背上拍抚,尽力安抚道:
“别急,档案里的资料其实不多,很多地方被人为遮盖了。”
“但有一点,我认为必须告诉你。”
叶骁停顿了一下,仔细斟酌着字眼,才缓缓说道:
“档案上写着,她被‘推定死亡’。”
他故意把“推定”两个字拉长并加重,语气里带着一份故意的强调。
“不过,‘推定死亡’并不等于已经确认死亡。”
“没有发现尸体,也没有确凿的物证,所以官方只能以‘推定’来记载。”
房间里刹那间安静下来,叶骁感觉到凌越的呼吸短促地停了一下,随后又缓缓流动。
他接着放低声音,字句更为谨慎且有条理地说明:
“而且,把我们目前掌握的线索和‘门生’这个名字连起来看。”
“他的手段极为高明,思维也非常周密。”
“当年他和你母亲发生冲突,核心矛盾是你母亲反对他主导的一项活体实验方向。”
“那项研究极具危险性,甚至关乎对人类脑神经的直接干预与操控。”
叶骁的语气进一步收紧,分析性的语句清晰而锋利:
“以‘门生’这种人的作案风格推断。”
“如果他真要置你母亲于死地。”
“按照教授集团常用的手段,他更可能让她彻底消失、断绝一切联络。”
“或者让她在人间蒸发般无影无踪,而不是留下能让警方得出‘死亡’结论的蛛丝马迹。”
他刻意停顿,给凌越时间去消化这些信息,随后又打开了另一个关键点:
“另外,关于‘茶’体内发现的那枚芯片。”
“那种高精度的神经接口技术,与你母亲当年牵头的‘种子’项目的技术路线高度一致。”
“这样的技术并不普遍流通,掌握它需要完整的核心技术和系统性知识。”
他把话说得更慢、更清楚:
“也就是说,‘门生’现在能动用这种技术,极有可能说明他们已经继承或掌控了与你母亲研究相关的核心能力与资料。”
叶骁的声音压得极低,里面夹杂着一股几乎难以察觉的渴望与坚持:
“凌越,我不认为你母亲真的已经离开人世。”
怀中的身体猛然一僵,凌越整个人像是被触电般抬起了头。
昏暗的灯光映照下,他那张苍白的脸庞上泪水的痕迹尚未干透。
他的眼眶依旧肿红,但眼神深处却骤然翻涌起一股强烈的震动。
那是一种近乎不可置信的错愕,同时夹带着被硬生生唤醒的一丝希望!
“你…你刚才说什么?”
凌越的声音止不住地发抖,语调里带着令人窒息的紧张与急切。
“你是说,你也觉得她可能还活着?!”
叶骁直视着他那双动荡不安的眼睛,眼神坚毅无比:“没错!!”
他反手握住凌越的手腕,动作干脆而有力,声音不容动摇:
“所谓的‘推定死亡’根本没有确切根据。”
“‘门生’的行径太过诡秘,而芯片技术的延续更是透着说不清的蹊跷。”
“这一切拼凑在一起,都指向同一个可能性。”
“你的母亲林婉,她极有可能还活在某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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