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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龙王庙”三个字从苏晨口中清晰地吐出,整个档案库的空气仿佛在一瞬间被抽干了。
王德海手里那张写满了字的、被汗水浸得发皱的信纸,像一片枯叶般飘落在地。他刚刚从地上爬起来,好不容易找回的一点点侥幸和希望,被这三个字砸得粉碎。他张着嘴,像是第一次认识苏晨一样,眼神里只剩下纯粹的骇然。
而墙角那个一直沉默如石像的老钱,身体猛地一震,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爆发出强烈的光芒,不是惊,而是惧。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被尘封了三十年的恐惧。
“你……你怎么会知道……”老钱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后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铁架子上,发出一声闷响。
苏晨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只是将地上的那张信纸捡了起来,扫了一眼,上面写的无非是管理疏忽、年代久远、账目不清等一堆官样文章,企图将特大事故定性为一般性的工作失误。
他将信纸对折,再对折,然后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这份情况说明,我暂时收下了。”苏晨的目光从王德海和老钱脸上缓缓扫过,“但我需要更真实的东西。王主任,我要查阅史志办1990年到1993年期间所有在职人员的档案名册,尤其是档案科和办公室的人员。现在,立刻。”
他的语气不容置喙,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任。
王德海此刻已经彻底没了脾气,像一只斗败的公鸡,连连点头:“要得,要得!我马上……我马上让小刘去人事科拿!”
“不用了,我自己去。”苏晨说完,转身便走出了档案库,留下身后两个失魂落魄的男人,和一室的阴冷与死寂。
苏晨走在史志办熟悉的走廊上,感觉却完全不同了。
以往,他走在这里,总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或鄙夷、或无视的目光。而现在,走廊里但凡遇到一两个工作人员,对方都会像见了猫的老鼠,先是浑身一僵,随即立刻低下头,恭敬地喊一声“苏科”,然后贴着墙根快步溜走,仿佛他身上带着什么瘟疫。
他来到人事科门口,里面正传来压低了声音的议论。
“听说了吗?新来的苏科长,是市府办的,回来查档案,把王主任和老钱堵在尘封库里了!”
“我的天,真的假的?我就说那小子邪门,你看看马主任,再看看李哥,现在轮到王主任了?”
“嘘……小声点,别让人听见!”
苏晨轻轻咳了一声。
门里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他推门进去,人事科那个平日里眼高于顶、对他爱答不理的科长,像是屁股上安了弹簧,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脸上瞬间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哎呀!苏科!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快请坐,快请坐!小张,还愣着干什么,给苏科倒茶!”
“不用了。”苏晨摆了摆手,直接开门见山,“我需要查一下单位九二年前后的职工名册和档案存放记录,有保密要求。”
“明白!明白!”人事科长点头如捣蒜,亲自从一个上了锁的铁皮柜里,搬出几本厚厚的、已经泛黄的硬壳名册,“苏科,您要的都在这了,您慢慢看,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
苏晨没再理会他,径直坐到一张空桌前,翻开了那本记录着三十年前人事变迁的簿册。纸张已经发脆,上面的钢笔字迹也有些褪色,但一个个名字,依然清晰。
他需要找到的,是除了周老之外,当年那起事件的知情人。直接去找周老,无异于以卵击石。他必须先从外围,找到那个最薄弱的突破口。
苏晨的手指在名册上缓缓划过,目光扫过一个个陌生的名字,脑海里的系统同时在飞速运转。
【目标:张建华,时任办公室副主任。气运轨迹分析:平稳退休,儿孙满堂,与‘龙王庙’事件关联度低,呈淡灰色。】
【目标:刘芬,时任打字员。气运轨迹分析:提前病退,晚年生活平淡,关联度极低。】
【目标:孙胜利,时任司机班班长。气运轨迹分析:……】
一个个名字被排除。这些人或许当年听到过一些风声,但绝不是核心的参与者。他们的气运轨迹里,没有那种被秘密和恐惧常年折磨所留下的黑色烙印。
终于,他的手指在一个名字上停了下来。
【目标:陈景和,时任档案科副科长,钱卫国(老钱)的直接领导。】
【气运轨迹分析:此人于1993年,即‘龙王庙’事件发生次年,以‘身体原因’为由,申请提前退休,时年仅48岁。其气运轨迹在1992年出现断崖式下跌,由原本的浅金色(仕途顺遂)瞬间转为夹杂着大量黑丝的死灰色,并被一道强大的‘封口咒缚’笼罩至今。】
【判定:此人为核心知情人之一,且是突破口的可能性极高。】
就是他了。
苏晨的眼睛亮了起来。一个正值壮年、仕途顺畅的副科长,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以身体原因为由提前退休,这本身就是最大的疑点。
他合上名册,记下了陈景和当年的家庭住址。
离开史志办大楼时,已是下午。阳光正好,驱散了档案库带来的满身阴寒。苏晨没有急着去找陈景和,而是先驱车来到了一家老字号的茶馆。
他需要一个更合适的切入点,直接上门盘问,只会让对方的防备心更重。
茶馆里客人不多,几个老茶客摇着蒲扇,听着收音机里的评书,悠闲自在。苏晨找了个角落坐下,点了一壶碧螺春,然后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号码。
电话那头,是史志办那位已经退休好几年、酷爱养鸽子的前副主任,老赵。
当初苏晨刚进单位时,这位老赵还没退休,对他这个年轻人还算和善。
“喂?哪位啊?”电话那头传来老赵中气十足的声音,还夹杂着“咕咕”的鸽子叫。
“赵主任,您好,我是小苏,苏晨。”
“小苏?”老赵愣了一下,随即想了起来,“哦哦!史志办那个新来的大学生!怎么想起来给我这个老头子打电话了?”
“这不是快中秋了嘛,寻思着来看看您。另外,我最近在整理一些老资料,遇到点小问题,想跟您请教请教。”苏晨的语气十分恭敬。
“哈哈,你小子还挺有心。行啊,我正好在家,你过来吧。”
半小时后,苏晨提着两盒茶叶,出现在一个老旧小区的单元楼下。
老赵的家很朴素,阳台上搭着一个巨大的鸽子笼,几十只羽毛光滑的鸽子正在咕咕叫。见到苏晨,老赵很是高兴,拉着他看自己的宝贝鸽子,聊了半天养鸽心得。
苏晨也不着急,耐心地听着,时不时还夸赞几句,把老赵哄得眉开眼笑。
“赵主任,您在史志办干了一辈子,单位里就没有您不熟的人。”看时机差不多了,苏晨状似无意地提起,“我今天整理档案的时候,看到一个名字,叫陈景和,好像是以前档案科的领导?”
正在给鸽子喂食的老赵,手上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
他转过头,看了苏晨一眼,眼神有些奇怪:“陈景和?你怎么突然问起他了?他都退了快三十年了。”
“没什么,就是看他退休退得早,有点好奇。”
“唉……”老赵叹了口气,把手里的鸽食撒完,拍了拍手上的灰,“老陈那个人……可惜了。”
“可惜了?”苏晨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
“是啊。”老赵走到阳台边,点上了一根烟,目光望向远处的天空,陷入了回忆,“老陈当年可是咱们单位的笔杆子,业务能力强,为人也正直,马主任……哦不,是老马,当年见了他都得客客气气的。本来提拔正科是板上钉钉的事,谁知道……唉,谁知道就突然病了。”
“什么病这么严重?我看档案上写的是身体原因。”
“谁知道呢。”老赵摇了摇头,吐出一口烟圈,“就那么一夜之间,人就不行了。整天精神恍惚,丢三落四,班也上不了,见人就躲。去医院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最后没办法,才办了提前退休。退了之后,就跟单位所有人都断了联系,谁也不见,把自己关在家里,跟个活死人一样。你说,是不是可惜了?”
苏晨沉默了。
这和他从系统里看到的气运轨迹完全吻合。断崖式下跌,被咒缚笼罩,不是生病,而是“中邪”了。
“那您知道他家现在住哪吗?”
老赵掐灭了烟头,深深地看了苏晨一眼:“小苏,你打听他,到底想干什么?我劝你一句,有些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老陈那个人,性子古怪得很,你找他也没用,他不会见你的。”
“我就是想去拜访一下老前辈。”苏晨笑了笑,笑容人畜无害,“顺便,帮另一个老朋友,带句话。”
“哦?谁啊?”
苏晨的目光迎上老赵的审视,缓缓说出三个字:“钱卫国。”
老赵的瞳孔猛地一缩。
……
告别了老赵,苏晨开着车,按照问来的地址,在城市迷宫般的老城区里穿行。
最终,车子停在了一条狭窄、潮湿的小巷尽头。这里是市中心最后一片没有被拆迁的棚户区,电线像蜘蛛网一样缠绕在头顶,墙壁上布满了青苔和岁月的斑驳。
陈景和的家,就在一栋筒子楼的二楼。
苏晨走在吱呀作响的木质楼梯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和饭菜的混合气味。
他来到一扇斑驳的木门前,门上没有门牌号,只是用粉笔写了一个模糊的“陈”字。他能感觉到,门后那股被“封口咒缚”笼罩的、死灰色的气运,浓郁得几乎要透门而出。
他抬起手,正准备敲门。
突然,脑海中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与之前任何一次都不同,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警告与发现的意味。
【警告!检测到目标身上除了“封口咒缚”外,还存在另一道性质截然相反的咒缚!】
【咒缚名称:守护。】
【咒缚分析:此咒缚并非由外人施加,而是由目标自身强大的意志力与执念形成。其作用是……不惜一切代价,保护某个秘密或者某个人,直至生命终结。】
【系统判定:两道咒缚相互纠缠,形成了长达三十年的诡异平衡。一旦外力强行打破“封口咒缚”,另一道“守护咒缚”将可能被激活,导致不可预测的后果……甚至,让目标精神彻底崩溃。】
苏晨抬起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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