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镇,河道采砂场。
临时搭建的二层小楼里,黑五坐在宽大的皮质老板椅上,一只脚翘在红木办公桌上,手里夹着一根雪茄,烟雾缭绕中,他的脸显得阴晴不定。
地上,二麻子和瘦猴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汇报着下午的“战况”。瘦猴那只被扭伤的手腕用一块脏兮兮的毛巾吊在脖子上,脸色白得像纸。
“五哥,那小子……那小子不是人!”二麻子心有余悸,说话都带着颤音,“我们俩,一个照面都没走上,瘦猴的腕子就让他给掰了!那力气,跟头牛似的!”
瘦猴在一旁猛点头,疼得龇牙咧嘴:“对,五哥,他……他还知道是您派我们去的!一口就叫出了您的名号!”
黑五猛地吸了一口雪茄,将烟雾重重地喷在二麻子的脸上,呛得他一阵猛咳。
“废物!”黑五的声音像是从胸膛里滚出来的闷雷,“两个大男人,被一个坐办公室的白面书生吓成这样?老子的脸都让你们给丢尽了!”
“不是啊五哥!”二麻子急得快要跪下了,“他真不是普通的公务员!我……我怀疑,他妈的是不是从哪个特种部队退下来的兵王!”
“兵王?”黑五愣了一下,随即不屑地嗤笑出声,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你他妈电视剧看多了吧?还兵王?一个兵王跑咱们这穷乡僻壤的镇政府里当个小科员?他图什么?图咱们这儿的土豆比别处的好吃?”
话虽这么说,黑五的心里却也泛起了一丝嘀咕。
那小子叫沈铭,他知道。最近在镇里搞出不小动静,连赵平那个副镇长都被他给弄下去了。黑五原以为他是个愣头青,背后有高人指点,仗着一股傻劲瞎冲瞎撞。可听二麻子这么一说,这小子似乎不光有脑子,还有一身硬功夫。
这就有点邪门了。
他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一样把两个不成器的手下赶了出去。“滚滚滚,看着你们就来气!去医务室看看,医药费老子出了!”
等办公室的门关上,黑五脸上的嚣张才收敛了几分,换上了一抹凝重。他捻灭了雪茄,在房间里踱了几步,最终还是拿起桌上的手机,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那头传来一个略显疲惫和不耐烦的声音。
“喂?什么事?”
“王哥,是我,黑五啊。”黑五的腰瞬间弯了下去,声音也变得谦卑恭敬,与刚才判若两人,“这么晚了,没打扰您休息吧?”
“有屁快放!”电话那头的王副局长显然心情不佳。
“王哥,就是想跟您打听个事儿。我们镇上那个叫沈铭的小子,您知道吧?他今天跑来我这儿晃悠,我派人跟了一下,结果……”黑五把下午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着重强调了沈铭的身手和那句“沙子太脏了,该洗洗了”的挑衅。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一个毛头小子而已,能翻起什么浪?”王副局长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淡定,“赵平倒台,那是他自己屁股不干净,被人抓住了把柄,跟这小子关系不大。你那边手脚干净点,别留下什么话柄。最近风头紧,先消停几天。”
“明白,明白。”黑五连声应道,“那……这小子不会真有什么通天的背景吧?”
“背景?”王副局长在那头冷笑一声,“他要真有背景,还会窝在青云镇这种地方?早就去县里市里了。不过是个运气好、胆子大的愣头青,想拿你当第二个赵平,踩着你往上爬罢了。别理他,晾他几天,他自己就没辙了。”
“好嘞!有王哥您这句话,我这心里就踏实了!”
挂了电话,黑五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重新点上一根雪茄,又恢复了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王哥都说没事了,那就是真没事。天塌下来,有王哥和他姐夫顶着。一个沈铭,充其量就是只叫得凶的苍蝇,嗡嗡几声,看着烦人,但一巴掌就能拍死。
“消停几天?”黑五走到窗边,看着河道上依旧灯火通明、机器轰鸣的采砂船,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让他黑五停工一天,损失的钱都够买那小子一条腿了。
他拿起桌上的对讲机,按下通话键,吼道:“都他妈给老子打起精神来!今晚产量加一成!谁他妈敢偷懒,直接给老子扔河里去喂王八!”
对讲机里,传来一阵嘈杂而兴奋的应和声。
……
两天过去了,青云镇风平浪静。
沈铭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在采砂场附近。赵老四失踪的事,也像一颗扔进深潭的石子,没有激起半点涟漪。
黑五彻底放下了心。他愈发觉得王副局长说得对,那小子就是个雷声大雨点小的货色,吓唬了他一下,见自己没反应,就当缩头乌龟去了。
为了庆贺“风波平息”,也为了安抚一下手下这帮兄弟,黑五决定,在场子里摆几桌庆功宴。
傍晚,采砂场的空地上支起了十几张大圆桌,红色的塑料桌布在晚风中猎猎作响。几十个光着膀子、身上纹着龙虎豹的壮汉围坐在一起,划拳声、叫好声、酒瓶碰撞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黑五端着一个大号的瓷碗,里面装满了白酒,满面红光地在各桌之间穿梭。
“兄弟们!”他站上一张椅子,将碗高高举起,扯着嗓子喊道,“这两天辛苦大家了!前两天,有个不开眼的玩意儿,想来砸咱们的饭碗!”
底下的人都静了下来,齐刷刷地看着他。
“结果怎么样?”黑五故意卖了个关子,随即哈哈大笑,“他现在屁都不敢放一个!为什么?因为在清河县这地界,在这条河上,我黑五说了算!”
“五哥威武!”
“五哥牛逼!”
震天的叫好声中,黑五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仰起脖子,将一碗白酒灌了下去,然后把碗狠狠地摔在地上。
“啪!”
瓷碗碎裂的声音,成了这场狂欢的序曲。
“都给老子记住了!”黑五用手指点着底下的一张张脸,“以后谁再敢来咱们这儿找不痛快,不管他是谁,天王老子也好,兵王也罢,就让他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喝!”众人齐声呐喊,再次举起了酒杯。
二麻子坐在角落的一桌,他看着台上意气风发的黑五,又摸了摸自己依旧有些发怵的心口,端起酒杯,将那点残存的恐惧和酒一起灌进了肚子里。
也许,真是自己想多了。在青云镇,五哥就是天。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夜色渐深,河道上的探照灯将半边天都照得亮如白昼,采砂船的轰鸣声成了这场粗野宴会最雄壮的背景音乐。
黑五喝得有些高了,搂着一个手下的肩膀,吹嘘着自己当年是如何一战成名,又是如何搭上王副局长这条线的。他说得眉飞色舞,唾沫横飞,周围的人听得如痴如醉,仿佛在听一段传奇。
没有人注意到,在远离采砂场几公里外,通往镇子的那条土路上,一辆半旧不新的捷达车,关掉了大灯,悄无声息地停在了路边的树影下。
车门打开,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瘦弱青年和一个扎着马尾、眼神锐利的年轻姑娘走了下来。
姑娘抬头看了看远处被灯光映亮的夜空,又听了听随风传来的、隐隐约约的机器轰鸣声,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王野,听见了吗?”
被称作王野的青年扶了扶眼镜,从后备箱里拎出两个大号的渔具包,点了点头。
“听见了,晚晴姐。”他的声音里,压抑着一丝兴奋,“像是一群野兽在开派对。”
林晚晴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个伪装成充电宝的针孔摄像机,别在了t恤的领口,又戴上了一顶鸭舌帽,压低了帽檐。
“那正好,”她拍了拍王野的肩膀,“我们就去给这群野兽,送一份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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