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中心的会议室,此刻像一个被强行塞入不同时代、不同世界碎片的压力锅。
冰冷的现代科技设备映照着几张焦虑、疲惫而又固执的面孔,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咖啡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从隔离区外飘来的硫磺与草药混合的古怪气味。
一场关于如何应对皮行者及变异生物威胁的战略会议,正迅速滑向失控的边缘。
张烨坐在椅子上,脸色因伤势和心力交瘁而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紧盯着全息沙盘上那些代表异常能量和高危区域的红色标记。“根源!问题的根源在于‘苍白之环’的能量泄漏!只要泄漏不停止,煞气就会不断扩散,像腐烂的肉一样吸引更多像皮行者这样的黑暗存在,甚至催生更可怕的变异!我们必须集中资源,找到方法关闭那个漩涡,或者至少大幅减弱它的泄漏!清剿外围的怪物是治标不治本,我们会被无穷无尽的消耗战拖垮!”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带着一种道者特有的、对“本源”的执着。
“集中资源?怎么集中?”卢克警长猛地一拍桌子,霍地站起,眼圈依然是红的,声音里积压着太多的悲痛和愤怒,“等你们找到方法?在那之前,我的镇民怎么办?保留地的人怎么办?每天提心吊胆,等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怪物把自己或者牲口掏空吗?我们必须立刻行动!用最大火力!FEmA有军队背景的支持,州警有重型装备!组织清剿队,配发银质弹头,当然如果那玩意儿真有用的话,把那些该死的玩意儿找出来,统统干掉!我们需要的是行动,不是冥想!”
他代表着创伤后的愤怒和基于现实安全的迫切需求,渴望用强大的武力夺回控制感。
“清剿?就凭你们这些连枪都端不稳的菜鸟?”一个沙哑、充满嘲讽的声音插了进来。杰克·霍金斯靠在墙边,帽子压得很低,双手抱胸,那杆老步枪就倚在身边,仿佛是他身体的一部分。“那些东西不是野兽,是邪恶。它们狡猾、记仇、而且通常不止一个。你们大张旗鼓地去清剿,只会打草惊蛇,把它们逼到更隐蔽的地方,或者激怒它们,让它们报复得更狠。”他啐了一口,“对付这种东西,要靠追踪,要靠陷阱,要靠耐心。找到它们的巢穴,摸清它们的习性,然后,”他做了一个干脆利落的抹脖子动作,“一击毙命。人越多,动静越大,死得越快。”
他信奉的是古老猎人的法则:隐蔽、精准、高效,以及对自然,哪怕是黑暗面,的深刻了解和敬畏,同时极度不信任官方的大规模行动。
视频连线屏幕上,躺在病床上的灰鹰,虚弱却坚定地摇着头。
他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出,虽然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都不对,猎杀会激化矛盾,清剿会破坏本就脆弱的平衡,皮行者是黑暗,但它们也是秩序失衡的‘果’,一味杀戮,只会让土地流淌更多的血,积聚更多的怨念,最终诞生更可怕的‘因’,”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需要古老的仪式,安抚土地,净化被污染的区域,与保留地的长者合作,我们需要的是恢复平衡,而不是,制造更多的死亡和恐惧。”
他代表着原住民的智慧,强调与土地的连接、平衡与净化,认为暴力只会加剧能量的恶性循环。
陈静博士看着这场越来越偏离“科学”轨道的争论,眉头越皱越紧。
她忍不住敲了敲桌子:“先生们!我们是否应该基于实际数据和可执行方案来讨论?银质弹头的有效性需要实验验证!所谓的‘净化仪式’如何量化效果?至于找到巢穴,我们的无人机和热成像技术完全可以。”
她的话被几声毫不掩饰的嗤笑打断了。
杰克·霍金斯甚至懒得看她一眼。张烨疲惫地揉了揉额角。卢克则直接反驳:“博士,你的技术连它们的存在都差点解释不了!”
会议陷入了僵局。
张烨要治本,但远水难救近火;
卢克要武力清剿,但可能损失惨重且效果不彰;
杰克要精准猎杀,但需要时间且排斥外力;
灰鹰要净化平衡,但缓慢且看似虚无缥缈。
陈静则被困在她的科学范式里,无法提供即时有效的方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理,每个人都无法说服对方。
挫折感、恐惧感、对同伴牺牲的悲痛、对未知的无力感,所有这些情绪在会议室里发酵、碰撞。
而坐在角落的比利,一直低着头,双手紧紧攥在一起,他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那些争论的声音,卢克的愤怒、杰克的冷酷、博士的理性、还有老师语气中的焦灼,像针一样刺着他的神经。
他的眼前不受控制地闪过溶洞里惨烈的画面:黑色的火焰、飞溅的鲜血、扭曲的苍白怪物、还有那双黑洞般冰冷的眼睛。
“必须彻底清除”
“需要更强火力”
“找到窝,一个一个宰”
“平衡,仪式”
这些词汇在他脑海里疯狂搅拌,混合成一种尖锐的、无法忍受的噪音。
他感到胸口发闷,呼吸困难,那块镇钥似乎在他背包里隐隐发烫,低语声又开始了,这一次不再是遥远的争吵,而是充满了诱惑和嘲弄。
“看,他们多么愚蠢,争吵不休。”
“恐惧,愤怒,真是美味的食粮。”
“只有力量,绝对的力量,才能结束这一切。”
“你感受到了,你知道该怎么做。”
“闭嘴!!!”
一声嘶哑的、充满痛苦和狂躁的尖叫猛地压过了所有的争论!
比利猛地抬起头,双眼布满血丝,脸色惨白得吓人,泪水混合着汗水从脸颊滑落。
他像一头被困的、受伤的幼兽,恶狠狠地瞪着房间里每一个目瞪口呆的人。
“吵什么吵?!有什么可吵的?!”他的声音因为情绪失控而变调,带着哭腔和怒吼,“清剿?猎杀?净化?根源?有什么用?!死了的人能活过来吗?!受了伤的人能立刻好吗?!”
他猛地指向卢克:“你说要保护镇民!汉克呢?!汉克死了!被烧成了灰!你保护了什么?!”
他又指向杰克,手指颤抖:“你说一击毙命!你去啊!你现在就去把它们全杀光啊!看看是你先杀光它们,还是它们先把你撕碎?!”
他看向屏幕里的灰鹰,声音带上了委屈和不解:“平衡?仪式?灰鹰爷爷,你都快死了!仪式救了你吗?!”
最后他看向张烨,眼神里充满了崩溃:“老师!你一直说根源根源!可是泄漏还在!怪物还在!我们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到所有人都死光吗?!”
他歇斯底里地喊着,每一个字都像鞭子一样抽在每个人的心上,揭开着血淋淋的伤疤和无力回避的现实。
“我们什么都做不了!我们就是一群傻子!呆在这个铁皮盒子里吵个不停!外面,外面那些东西,它们才不在乎我们吵什么!”比利猛地抱住头,蜷缩起来,声音变成了绝望的呜咽,“我怕,我真的好怕,它们会来的,它们会找到这里,我们都会死,都会死。”
他的情绪彻底崩溃了,创伤后应激障碍终究在高压和争论的刺激下猛烈爆发。
会议室内一片死寂。
所有的争论、所有的方案、所有的坚持,在少年最原始、最赤裸的恐惧和痛苦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甚至可笑。
张烨第一个反应过来,踉跄着冲到比利身边,不顾自己的伤势,紧紧抱住颤抖不止的徒弟,一遍遍低声道:“没事了,比利,没事了,老师在这里,对不起,是老师不好。”
卢克颓然坐回椅子,双手捂住了脸,肩膀垮了下去。
杰克的冷漠表情出现了一丝松动,眼神复杂地看着崩溃的少年。
屏幕里,灰鹰闭上了眼睛,发出一声悠长而痛苦的叹息。
陈静博士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默默示意门口的医护人员做好准备。
战略会议无法继续了。
内部裂痕从未如此清晰。
而比利的崩溃,像一面残酷的镜子,映照出他们所有人深藏的恐惧和无助。
在真正的、蔓延的黑暗面前,他们的分歧和争论,显得如此渺小和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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