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国会山听证室内唇枪舌剑的激烈氛围截然不同,西北区第七街那片所谓的“社区公园”在黎明前的至暗时刻,笼罩在一片死寂与不详之中。
“野牛”安排的车辆将他们悄无声息地放在几个街区之外,张烨、卢克和沃克如同三道阴影,融入了废弃建筑与新生公寓交错的边缘地带。
根据多利安·斯普林格的描述和“野牛”弄到的老地图,他们找到了那片被围栏简单圈起、杂草丛生的区域。
地表之上,确实是一个略显荒凉、设施陈旧的小公园,但真正的目标,隐藏在其下。
在一处茂密的灌木丛后,他们找到了一个被锈蚀铁盖封住的、通往地下维护通道的入口。
卢克用液压钳悄无声息地剪断锁链,一股混合着泥土腥气、陈年霉菌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绝望的气息,从下方扑面而来。
“就是这里了。”
沃克压低声音,率先端着加装了战术手电和改良的经过了镀银、刻符处理的刺刀步枪,沿着生锈的梯子爬了下去。
卢克紧随其后,张烨最后,他下去后,轻轻将铁盖虚掩还原。
下方并非想象中宽敞的地下室,而是一条狭窄、低矮的砖石通道,显然是后来市政建设时覆盖原址后留下的维护结构。
空气污浊,湿度很高,手电光柱在布满苔藓和不明粘液的墙壁上晃动。
然而,没走多远,前方的砖石结构出现了异常。
墙壁开始变得扭曲,砖块仿佛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挤压、揉碎,又随意地拼接在一起,形成不符合物理规律的夹角和拱洞。
脚下的地面也变得起伏不定,时而向上倾斜,时而陡然向下,如同踩在某种活物的内脏壁上。
“不对劲,”
卢克停下脚步,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这里原有的结构完全被打乱了。像是有人把这里的空间像揉纸团一样揉搓过。”
沃克擦了擦额角的冷汗,不是因为热,而是因为一种无形的压力:“妈的,我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盯着我们,不是人的眼睛,感觉更小,更恶毒。”
张烨走在队伍中间,法眼早已开启。
在他的视界中,此地的能量场混乱到了极点。
浓郁的、黑色的怨气如同粘稠的石油般从墙壁和地底渗出,但这怨气并非源自单一的、强大的恶灵,而是由无数细微、破碎、充满恐惧和悲伤的意念碎片组成那是被遗弃儿童的哭声、对黑暗的恐惧、对暴力的战栗、对关爱的绝望渴求。
然而,这些原本令人同情的痛苦能量,却被另一股更加强大、更加贪婪黑暗的力量所扭曲、编织和利用。
这股力量充满了权力的恶臭和冷酷的算计,它将那些童年的恐惧作为养料和砖石,构筑起了这个违背常理的迷宫。
“这地方的气场简直烂透了,”张烨在狭窄又扭曲的通道里边走边说,问题根源不是一个凶灵搞的鬼。他的声音有种特别的力量,稍微压下了那些让人头晕脑胀的嘀咕声。
“我看出来了,这是无数‘被遗忘的人的痛苦’,以前那些没人管、孤零零死在这里的小孩,他们的害怕和绝望,一直积在这里,多少年了都散不掉。”
沃克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操!那帮该死的政客,当初就是在这种鬼地方发家的?”
“还不止这样,”
张烨眼神锐利地扫过那些歪七扭八的墙,好像能看透墙里头藏着什么,“后来还有一帮人,一心想着争权、内心阴暗的家伙,在这儿搞了个秘密社团,干‘献祭’这种勾当。他们那越来越大的野心和贪心,就像最脏的催化剂,把这地方原本的怨气给污染了,还搞扭曲了。把孩子们那种纯粹的痛苦,变成了养肥他们自己权力欲望、还有那‘国家毒瘤’的温床。这地方,简直可以看成是那个邪魔的一个‘长歪了的心脏’。”
卢克靠着他多年当警察练出来的直觉补充说:“不光是地方变得乱七八糟,连‘方向’都被干扰了。我刚刚特意记下来的路口拐弯,现在感觉位置都变了。这个迷宫感觉是活的,或者说,有什么东西在控制它,它不想让我们找到中心。”
“感觉被盯着的感觉越来越强了,”
沃克烦躁地挪了挪枪带,“好像有数不清的小鬼躲在墙缝里对老子指指点点,妈的,真想用枪扫它们一顿!”
“别乱来。”
张烨立刻拦住他,“这地方的‘小东西’都是痛苦念头变成的碎片,被藏在更里面的黑暗控制着。打它们,很可能会让整个迷宫更敌视我们,引来更大的麻烦。我们得特别小心,像走在薄冰上一样,只有找到最核心的那个东西,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他试着放出一丝温和的、让人感觉平静的“清静道炁”,就像往一潭脏泥里扔进一颗会微微发光的小珍珠。
这气息经过的地方,那些细微的被窥视感和充满恶意的低语好像减弱了一点,但更深处的那片黑暗还是浓得化不开,而且明显很排斥这道“不一样”的光。
“你的‘光’好像有点用,”卢克注意到周围环境细微的变化,“但它们不喜欢。”
“想到了。”张烨收起道炁,“现在控制这地方的,已经不是那些迷迷糊糊、只是痛苦的小孩灵了,而是后来被放进来的、充满了侵略性的黑暗意识。我们就像闯进了它胃里的异物,它正在调动所有力量,想把咱们消化掉,或者扔出去。”
他们继续在扭曲的通道里艰难地往前走,每一步都感觉像踩在了某种活物的敏感神经上。
墙上开始出现一些模糊的、像是小孩乱画但又透着一股邪气的符号,还有一些断断续续的、好像很多个小孩声音混在一起的哭声和尖笑。
突然,前面通道分出了三个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的岔路,每一条都散发着同样让人不安的气息。
“走哪边?”
沃克看向张烨。
张烨闭上眼睛,手指悄悄捏了个诀,一丝极其细微的神念像蜘蛛丝一样伸向三个路口,感受着里面能量流动的细微差别。
几秒钟后,他睁开眼,指向中间那条看起来最黑、怨气也最重的路。
“险中求路。最核心的黑暗,肯定藏在最脏最乱的地方。跟紧我,收住气息,精神集中,别乱想。”
三个人调整呼吸,尽量把自己隐藏起来,就像三把出了鞘的刀,毫不犹豫地朝着这片腐烂之地的最深处插了进去。
迷宫的恶意并没有消失,反而因为他们越来越深入,变得更强、更活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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