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荣树下,道心映照。」
「只是不知,映出的是他的执,还是我的劫。」
星辉之森深处,光线愈发幽暗。那些散发着微光的树木枝桠虬结,在头顶交织成一片朦胧的光穹,将外界昏黄的天色彻底隔绝。空气中弥漫着植物清冽的气息与浓郁的星辰之力,但也潜藏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寂静。
沈和循着“星辰密匙”的指引,在盘根错节的光化根系与垂落的藤蔓间穿行。他步伐轻盈,气息与周围环境几乎融为一体,唯有指尖密匙传来的微弱脉动,如同黑暗中的灯塔。
突然,他停下脚步。
前方不远处,林地豁然开朗。一株巨大无比的树木矗立在那里,与周围发光的植物截然不同。它一半枝叶繁茂,苍翠欲滴,涌动着磅礴的生机;另一半却焦黑枯槁,如同被天火焚烧过,死寂沉沉。两种截然相反的气息在这株巨树上诡异地共存、流转,形成一种令人心神摇曳的力场。
枯荣树。
沈和瞳孔微缩。此等天地奇物,往往伴随着大机缘或是大凶险。他能感觉到,怀中的密匙在此地变得异常活跃,与这枯荣树隐隐共鸣。
然而,树下早已有人。
花寻欢背对着他,一身锦绣华袍在幽暗的光线下依旧醒目。他并未察觉沈和的到来,正仰头望着那半枯半荣的树冠,指尖那截虚实相生的树枝光影明灭不定,与巨树的气息相互呼应,仿佛在进行着无声的交流。他周身散发的枯荣意境,比之前在哑舍坊市时更加圆融,也更加……危险。
沈和心念电转,正欲悄然退去,另寻路径。
“来都来了,何必急着走?”
花寻欢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慵懒,却精准地投向沈和隐匿的方向。他缓缓转过身,那双桃花眼中没有了往日的戏谑风流,只剩下沉淀下来的、混合着探究、执念与一丝冰冷兴奋的暗光。
“墨先生?还是……沈大家主?”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或者说,我该称呼你,那个搅乱了我一池春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的——颜、小、和?”
他一步步走近,枯荣意境界随着他的步伐扩张开来。沈和周围的地面,左侧绿芽破土,右侧草木凋零,一股无形的力量开始侵蚀他的护体灵光,试图搅动他体内本就未平复的星辰与生命本源。
沈和知道无法再隐匿,索性撤去伪装,显露出“墨辰”的身形,目光平静地看着花寻欢:“花少主,别来无恙。看来枯荣意境,已被你掌控自如。”
“托你的福。”花寻欢在沈和面前三步外站定,目光如同实质,在他脸上细细描摹,仿佛要透过这副平凡皮囊,看清内里那个让他恨得牙痒、又无法摆脱的身影,“若非你当初那般‘点拨’,我岂能领略这生死循环的妙谛?只是……”
他话音一转,语气陡然变得锐利:“你这点拨,代价未免太大。骗我真心,伤我道基,如今又想这般轻描淡写地揭过吗?”
沈和感受到体内力量的躁动,面上却不动声色:“交易而已。你得了意境,我得了清净。两不相欠。”
“两不相欠?”花寻欢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低低笑了起来,笑声中却带着寒意,“你给了我一场虚假的崇拜,一场别有用心的救治,一场高高在上的点拨……然后将我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告诉我两不相欠?”
他指尖的枯荣树枝虚影骤然光华大盛,那股生灭循环的力场猛地增强,如同磨盘般碾压向沈和!“今日,便让我好好‘感谢’你一番!”
沈和眼神一厉,知道此战难免。他不再压制体内力量,筑基后期的灵力奔腾而起,生命本源与星辰之力虽彼此冲突,却在《千面幻术》的强行糅合下,形成一道灰绿色的、极不稳定的光晕笼罩周身,硬生生抗住了枯荣力场的侵蚀。
“嗡——!”
两股力量悍然碰撞,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却发出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空间被两种极端意境反复撕扯又弥合的异响。气流以两人为中心炸开,卷起满地落叶与尘土,周围的星辉树木都为之摇曳。
花寻欢闷哼一声,眼中闪过惊诧。他没想到沈和的力量如此诡异,竟能正面抗衡他新生的枯荣意境!而且,对方力量中那股生死交织的矛盾气息,隐隐让他感到一丝……熟悉与悸动?
沈和同样不好受,强行催动冲突的本源,经脉传来针扎似的刺痛。但他借着对撞的力道,身形如柳絮般向后飘飞,试图拉开距离。
“想走?”花寻欢岂能让他如愿,如影随形般跟上,并指如剑,一道蕴含着凋零与新生之意的指风直刺沈和眉心!这一指,看似生机勃勃,内里却蕴含着万物终将归于寂灭的真意。
沈和避无可避,眼中厉色一闪,右手五指张开,掌心一点极致的黑暗浮现——并非“星陨噬灵”,而是模拟其部分意境,结合《情绪熔炉》炼化的死寂之力与星辰湮灭特性!
“噬!”
他低喝一声,那点黑暗骤然扩张,如同微型的黑洞,迎上了那道枯荣指风。
没有爆炸,指风如同泥牛入海,被那黑暗无声无息地吞噬、消融。连带着花寻欢附着其上的神识都被瞬间撕裂!
花寻欢脸色一白,心神受创,攻势不由一滞。
沈和抓住这瞬间的机会,体内灵力不计消耗地涌入“星辰密匙”!
“嗡——!”
密匙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星辉,一股古老、浩荡的空间波动骤然扩散开来!
下一刻,在花寻欢惊愕的目光中,沈和身后那株巨大的枯荣树,树干上竟无声无息地洞开了一道由纯粹星光构成的门户!门户之后,是深邃的、仿佛通往未知之地的星空漩涡。
沈和毫不犹豫,身形向后一倒,瞬间没入了星光门户之中。
“休想!”
花寻欢反应过来,怒喝一声,周身枯荣意境催发到极致,化作一道流光,竟也紧随着沈和,冲入了那即将闭合的门户!
“噗——”
如同水泡破裂的轻响,星光门户骤然收缩,消失在枯荣树的树干上,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原地激荡的灵力余波,以及那株依旧半枯半荣、静静矗立的古树。
森林重归寂静。
观星台上,水镜中的画面在沈和与花寻欢相继消失在星光门户后,变得一片模糊,随即彻底失去了两人的踪迹。
“星钥……竟然开启了‘彼端之路’?”一名长老失声惊呼。
星纹白袍人盯着那片模糊的水镜,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
“通知下去,启动‘乙字’预案。”
“秘境核心区域,提前进入警戒状态。”
“他们闯入的……是连我们都未能完全掌控的,‘曦’之遗骸所在的——倒悬星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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