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被废,禁足冷院,如同一块巨石投入王府深潭,激起的涟漪久久未平。府中气氛一时变得极其微妙。宜修称病,除了晨昏定省,几乎不出院门,低调得反常。年世兰却似乎更加活跃,往胤禛书房送汤水的次数明显增多,对下人也愈发宽厚,赢得了不少称赞。
陈希深知,这平静之下是更大的暗涌。胤禛那日的话语和眼神如同悬顶之剑,让她不敢有丝毫松懈。她尽可能地深居简出,同时开始暗中尝试理解那日宴会上突然显现的能力。
她屏退左右,独自对着一盏烛火集中精神。回想着当时那种强烈的、想要阻止一切的意念。她尝试让火苗摇曳,或者让不远处的一页书卷翻动。
几次尝试后,除了感到一阵精神上的疲惫和轻微眩晕外,一无所获。那能力似乎完全不受控制,只在极端情绪下才会被动触发。
这让她更加不安。一个无法掌控的武器,有时比没有武器更危险。
这日午后,她正倚在窗边小憩,年世兰竟不请自来。
“妹妹真是好悠闲。”年世兰笑着走进来,自顾自地坐下,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屋内陈设,最后落在陈希略显疲惫的脸上,“可是还在为那日宴会受惊?也是,那般凶险,便是想想也后怕。”她叹了口气,语气亲昵,“要我说,妹妹这身子骨本就弱,又怀着孩子,经不起这般折腾。有些人啊,就是见不得别人好。”
陈希打起精神应付:“劳年姐姐挂心了,妾身只是有些嗜睡。”
年世兰凑近了些,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一丝神秘的意味:“妹妹,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那日……姐姐我可是看得分明。”她眼波流转,意有所指,“那丫鬟扑过来时,动作可是古怪得紧,像是……被人凭空拉了一把似的。妹妹莫非是有什么……异于常人的福气护体?”
陈希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露出茫然与后怕:“年姐姐说笑了,哪有什么福气,不过是那丫头自己绊了一下,没站稳罢了。若非春桃机警,王爷又及时处置,妾身怕是……”
年世兰盯着她看了片刻,忽又嫣然一笑:“许是姐姐我看花了眼。不过妹妹,这府里危机四伏,光靠王爷的庇护终究……呵呵,王爷日理万机,难免有顾不到的时候。就说那李氏,她哪有那么大的胆子敢独自谋划这等事?背后若无人撑腰……”她故意停顿,观察着陈希的反应。
见陈希只是垂眸不语,年世兰继续道:“姐姐我是真心疼惜妹妹。你我同为侧室,理应互相扶持。若妹妹信得过姐姐,日后有什么难处,或是……发现了什么不寻常的事,大可来与姐姐说。姐姐虽不才,在这府里多年,总还有些人手和门道,或可帮妹妹一二。”
这是赤裸裸的拉拢和交换条件了。年世兰想知道那“不寻常”的秘密,并想以此为纽带,结成同盟。
陈希抬起眼,笑容温顺却疏离:“年姐姐的好意,妹妹心领了。只是妹妹愚钝,每日只知养胎,实在不知什么不寻常的事。若真遇到难处,定会求王爷和福晋做主。”
年世兰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眼底掠过一丝冷意,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妹妹谨慎也是应当的。既如此,姐姐便不打扰妹妹休息了。”她起身告辞,走到门口,又似想起什么,回头笑道,“对了,听说荣妃生前最爱去王府西边的藏书楼小坐,那里清静,景致也好。妹妹若是闷了,倒可以去散散心,或许……能沾些前辈的福气呢。”
说完,她便扶着丫鬟的手,袅袅婷婷地走了。
陈希却因她最后一句话而心头剧震。年世兰为何突然提起荣妃?还特意指出藏书楼?她是知道了什么,还是在试探?或者,是想引她去什么地方?
荣妃的遗物中,除了那面铜镜,似乎并无特别。年世兰的用意何在?
一种强烈的不安驱使着陈希。她决定冒险去一趟年世兰口中的藏书楼。
两日后,趁着天气晴好,陈希以散步为由,只带了春桃,慢慢踱向西边的藏书楼。那是一座两层小楼,位置确实偏僻,平日里少有人至。
楼内光线昏暗,弥漫着陈旧书卷和尘埃的气息。陈希让春桃在一楼等候,自己扶着楼梯,缓缓走上二楼。
二楼更加安静,书架林立,窗边设有一张宽大的梨花木书案和一把圈椅,积着薄薄的灰尘。这里,就是荣妃曾经驻足过的地方吗?
陈希走到窗边,推开木窗,阳光涌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糜。她凭窗远眺,心情复杂。
忽然,她的目光被书案一角吸引。那里似乎有一块地板的颜色与周围略有差异。她鬼使神差地走过去,蹲下身,用手指轻轻敲击。
“叩、叩。”声音略显空洞。
下面有暗格!
陈希的心跳陡然加快。她仔细摸索着边缘,终于找到一道极细的缝隙。她用指甲费力地撬动,一块尺许见方的地板被她掀了起来。
暗格不大,里面只放着一本薄薄的、没有书名的线装册子,封面已经泛黄。
陈希颤抖着手拿起册子,翻开第一页。上面是清秀却略显凌乱的字迹,与她见过的荣妃档册记录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玄烨今日又问起我的家乡……我说来自江南水乡,他却笑说我不像。我该如何告诉他,我的家乡在千年之后,隔着无法逾越的时空?”
陈希猛地合上册子,几乎无法呼吸!
荣妃!她果然是穿越者!
这本册子,是她的日记!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春桃惊慌的声音:“格格?格格您在楼上吗?王爷往这边来了!”
王爷?胤禛怎么会突然来这么偏僻的地方?
陈希来不及细想,慌忙将日记塞入宽大的袖中,将暗格恢复原状,刚站起身,就听到楼梯上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
胤禛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他今日穿着一身墨色常服,更显得身姿挺拔,气势迫人。他看到陈希,似乎并不意外,目光锐利地扫过她略显慌张的脸和空无一物的书案。
“身子重了,怎么还来这种地方?”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妾身……觉得闷,出来走走,听说这里清静,就过来看看。”陈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胤禛踱步过来,走到窗边,正是陈希刚才站立的位置。“这里……确是清静。”他背对着她,声音低沉,“听说,荣妃生前也最爱在此处凭窗远眺。”
陈希袖中的手紧紧攥住了那本日记,指尖冰凉。
胤禛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她身上:“希儿,你近来似乎对荣妃的事……格外上心?”
陈希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他知道了什么?是年世兰的暗示,还是他早已察觉她的动向?
她垂下头:“妾身只是……那日听了王爷说起荣妃旧事,觉得她身世可怜,故而……有些好奇。”
“好奇?”胤禛走近她,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视他深不见底的眼睛,“只是好奇吗?还是觉得……感同身受?”
他的目光太过锐利,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秘密。陈希心跳如擂鼓,袖中的日记本仿佛滚烫的烙铁。
就在她几乎要承受不住这压力时,腹中的孩子忽然动了一下,力道很大,让她不由自主地轻哼出声,蹙起了眉头。
胤禛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他的手松开她的下巴,覆上她隆起的腹部,感受到那有力的胎动,眼中的探究稍稍褪去,染上一丝奇异的光芒。
“他动了。”胤禛的语气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看来,是个不安分的小家伙。”
陈希趁机微微退开半步,低声道:“许是……被王爷吓到了。”
胤禛闻言,低笑一声,那笑声在空旷的藏书楼里回荡,带着几分愉悦,又几分莫测:“是吗?那本王以后……可要更小心些才是。”
他不再追问荣妃的事,转而扶住她的手臂:“回去吧,这里灰尘大,对你和孩子不好。”
陈希顺从地被他扶着下楼,心中的惊涛骇浪却丝毫未平。袖中那本薄薄的日记,重逾千斤。
回到东偏院,胤禛并未久留,只嘱咐她好生休息便离开了。
确认他走后,陈希立刻屏退左右,反锁房门,颤抖着取出了那本日记。
她迫不及待地翻开,一页页看下去。日记断断续续,记录了荣妃刚穿越来的迷茫、对皇帝的复杂情感、对未来的恐惧,以及……她对自己那种“吸引体质”的困惑和逐渐增长的担忧。
在最后几页,字迹越发潦草,充满了绝望:
“他们发现了……他们说我是妖孽……孩子……我的孩子……” “镜子……只有镜子能告诉我该怎么办……” “逃不掉的……我们都逃不掉的……后来者……小心……”
日记戛然而止。
陈希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冰冷。荣妃的绝望透过纸背,几乎将她淹没。她们有着相似的来历,相似的体质,甚至可能面临着相似的命运。
而胤禛……他显然已经将她和荣妃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他的好奇、探究、占有欲,都源于此。
年世兰故意引她去藏书楼,是算准了胤禛会去?她想借胤禛的手发现什么?还是想加剧胤禛对她的疑心?
陈希感到一张巨大的网正在缓缓收紧。她看着那面冰冷的铜镜,下一个满月之夜即将来临。
这一次,镜子又会向她揭示怎样的未来?而这本用生命写就的日记,又能给她带来多少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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