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未散的逆丹谷,弥漫着铁锈与药渣混合的焦苦气。林夜倚在半倾的丹炉旁,臂上万毒纹如退潮后的滩涂,只余暗淡斑驳的痕迹。柳依依正以银针为他疏导淤塞的经脉,针尖每落一处,他便蹙一下眉。
“煞气侵髓,非三日能清。”她声线发紧,“若再强催药鉴,恐伤丹根本源。”
林夜尚未答言,谷外忽起喧嚣。石猛拖着个五花大绑的虬髯汉子进来,掼在地上:“宗主!逮着个探子!说是黑岩部落的!”
那汉子挣扎抬头,面上刺青确为黑岩部族徽,却嘶声厉喝:“呸!逆党!尔等触怒丹盟,累及周遭百里部族!长老派我来传话——速速自缚请罪,或可免我等池鱼之殃!”
众人皆怒,银镜却忽道:“且慢。你袖口内衬的云纹,似是西山矿奴的标记?”
汉子神色骤变。
林夜药鉴微芒一扫,缓缓道:“丹盟刑殿的‘无影卫’,专司挑拨离间。阁下这手刺青,是用墨蛟汁混入血纹,七日即褪——可惜遇上了百草露。”指尖弹出一滴清露,那人额间刺青果然化开,露出底下丹盟烙印。
真相大白。丹盟已开始对逆丹谷周边势力进行威逼利诱,妄图孤立围剿。
“好一招釜底抽薪。”南宫瑶冷笑,“看来老祖是铁了心要困死我们。”
“不如杀出去!”石猛巨斧顿地,“跟那帮杂碎拼了!”
“然后如了他们的愿,被逐个击破?”林夜按住剧痛的手臂,眸光却沉静,“他们既要孤立,我们便反其道而行。”
次日黎明,三路使者悄然出谷。
东路赴黑岩部落,由石猛持林夜亲笔血书——以其母族旧情为引,陈明唇亡齿寒之理;西路往西山矿洞,托银镜携“化蛊丹”样本,示以解丹盟控制之策;南路则往守药族遗脉,由柳依依以碧游宫秘传药典为契,邀其共复丹道正宗。
然不过两日,石猛便负伤而归,肩头深可见骨:“黑岩部那群怂包!说除非…除非宗主愿将药鉴抵押为质!”原来丹盟早已许以重利,允诺剿灭逆丹谷后,将墟天境三成资源划归黑岩部。
银镜那边亦不乐观。西山矿奴虽收下丹药,首领却直言:“丹盟握我族人魂灯数千。今日反,明日便成飞灰。”只答应若见逆丹谷真能抗衡丹盟,方愿响应。
唯柳依依所往的守药族,竟闭门不纳。只从门缝递出一枚枯叶,上书八字:“明哲保身,好自为之。”
谷中气氛一时凝滞。
“早知这般孬种,何必费心!”石猛暴怒捶墙,震落簌簌灰土。
南宫瑶把玩着那枚枯叶,忽道:“守药族最重血誓。昔年立族曾发毒誓:若非丹道正统召令,永世不出幽谷。”她瞥向林夜,“他们不是在拒绝,是在等你以药鉴之主身份,正式‘征召’。”
林夜眸光一动:“如何征召?”
“需以万药天鉴映照其祖灵图腾,且…”她顿了顿,“需献祭一道纯净丹魂为礼。”
众人默然。丹魂乃丹修根本,献祭者非死即残。
一直沉默的墨尘忽然起身:“老夫苟活三百载,等的便是今日。”竟是要自燃丹魂!
“不可!”林夜急阻,“总有他法…”
“宗主!”墨尘慨然一笑,“当年自然丹宗覆灭,吾等苟延残喘,早该随师门而去。今得遇明主,重见丹道光明,死得其所!”言罢竟不容劝阻,周身燃起白色光焰,丹魂离体而出,直投药鉴!
鉴面金芒大盛,映出守药族圣地景象。族中长老骇然跪拜,泣声震天:“谨遵…法旨!”
南路遂通。
然东路忽传急讯:黑岩部突然倒戈,竟联合丹盟设伏,重创石猛所部!原来丹盟早暗中控制其族长独子,以此相胁。
“好个丹盟…”林夜闭目,万毒纹又隐隐发烫。再睁眼时,已露决断:“银镜,你携我丹心种玉,往西山走一趟。告诉矿奴——我可先解三千魂灯之困。”
银镜骇然:“魂灯远在丹盟总坛,如何能解?”
“不必真解。”林夜取出一枚灰朴丹药,“此丹名‘镜花’,服下可暂仿魂飞魄散之象。让丹盟以为人质已死,自然放松看守。”又取出一幅地图,“这是南宫小姐提供的魂灯密库路径。”
南宫瑶挑眉:“你竟信我?”
“我信利益。”林夜直视她,“南宫家需要乱局,我便是那搅局之人。”
西山遂定。
三路终通,盟约初成。虽只是松散的“抗丹同盟”,却已如楔子钉入丹盟铁板。
夜凉如水,林夜独坐残垣,以指为笔,在地上勾画周边势力图谱。柳依依悄然而至,将温热的药盏递给他。
“值得么?”她望向他鬓角新添的霜色,“墨尘长老,黑岩部那些墙头草…”
“乱世如炉,炼人亦炼丹。”林夜抿一口苦药,“有的成丹,有的成渣,皆看本心。”他忽轻笑,“况且——我们不是还赚了个南宫家?”
暗处,南宫瑶正以水镜术与族中通讯:“…林夜已初步整合周边。计划顺利,老祖注意力已被吸引。兄长可依计行事…”
水镜对面,南宫珏面容冷峻:“小心玩火自焚。”
“无妨。”南宫瑶勾唇,“火越大,丹才越纯。”
她收起水镜,望向谷中那道忙碌的瘦削身影,喃喃自语:“林夜,别让我失望。”
天际,九重丹塔的虚影又一次浮现,比以往更凝实几分。
大战,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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