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雾退去的速度比想象中快,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开,露出后面青灰色的山林。灵舟的甲板上还残留着怨魂草精消散时留下的淡紫色粉末,被月光石一照,像撒了层碎钻。
“七品灵草呢?”欧阳靖举着哑铃凑到阵盘边,指针正稳稳指着前方山腰,针尖亮得发烫,“阵盘说就在前面,咋连个草叶都没看着?”
林风拄着拐杖蹲下身,用指尖捻起一点紫粉凑到鼻尖闻了闻——带着股淡淡的甜香,混着灵草特有的清冽。“那怨魂草精没骗人,”他起身敲了敲拐杖,“它自己就是七品灵草,刚才那一下,是把修为化成灵液留着了。”
话音刚落,王铁蛋突然“哎哟”一声,指着舱门处:“师父您看!”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刚才怨魂草精钻地的地方,不知何时渗出了一滩淡金色的液体,正顺着甲板的纹路往阵盘边流。那液体所过之处,甲板上的划痕竟在慢慢愈合,连欧阳靖之前砸出的凹坑都长平了些。
“这是……”叶青媛伸手想去碰,被林风拦住。
“别动。”林风从怀里摸出个小玉瓶,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灵液收集起来,“这是怨魂草精三百年的修为凝聚的,比寻常七品灵草金贵十倍,能直接入药,给你们炼升阶丹正好。”他边说边拧瓶盖,瓶身突然“咔哒”响了一声,竟自动刻上了朵紫色的小花。
“师父您的瓶子还会自己画画?”方灿灿的符笔差点掉地上,“比我画的‘开花符’还灵!”
林风瞥了眼玉瓶,突然笑了:“这是‘锁灵瓶’,遇珍品灵液会自动留痕,算是个不错的宝贝。”他把瓶子揣进怀里,拐杖往甲板上一顿,“走了,回宗!再磨蹭下去,该赶不上回春宗的晚饭了。”
“晚饭!”欧阳靖眼睛一亮,把哑铃往舱里一扔,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船舵前,“师父坐稳咯!我让灵舟飞快点!”
“慢点!”叶青媛赶紧扶住阵盘,“别把灵液晃洒了!”
灵舟猛地一晃,像被人踹了一脚似的往前窜,吓得林辰手里的丹方纸都飞了。林风早有准备,拐杖在甲板上撑得稳稳的,看着欧阳靖把灵舟开得像疯狗,突然喊:“左拐!那边山腰有片蜜桃树,摘几个回来。”
“摘那玩意儿干啥?”欧阳靖头也不回,手却猛打方向,灵舟擦着一棵古树的树冠飞过,惊起一群灵鸟。
“鬼医婆婆上次说想吃蜜桃花酱。”林风说得理所当然,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顺便给你们加个餐后水果。”
方灿灿突然凑近叶青媛,小声嘀咕:“叶师姐,你觉不觉得师父对那三岁女童怪怪的?又是送逆生丹又是摘桃子的……”
叶青媛的脸微微发红,避开她的目光:“师父心善……吧。”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眼角却偷偷往林风那边瞟——他正弯腰帮林辰捡丹方,月光石的光落在他佝偻的背上,竟有种说不出的温和。
灵舟在桃林上方盘旋时,欧阳靖直接跳了下去,抱着树干晃得桃子噼里啪啦往下掉。王铁蛋在船上张开个大布兜接着,嘴里数着:“一、二、三……哎哟砸我脑袋上了!”
“笨死了!”方灿灿趴在船边笑,手里的符笔在布兜上画了个“缓冲符”,桃子掉进去顿时没了声响。
林风坐在船头的石凳上,看着他们忙得鸡飞狗跳,从怀里摸出那个装着怨魂草精灵液的玉瓶。瓶身上的紫花在月光下闪着微光,他突然想起三百年前——那时他还不是这副老头模样,在乱葬岗遇见的那个小豆芽,也总爱往他兜里塞野果子,说“甜的能补灵力”。
“师父,够了没?”欧阳靖抱着个比他脑袋还大的桃子往上扔,被林风用拐杖稳稳接住。
“够了。”林风把桃子放进布兜,“走。”
灵舟返航时,速度慢了许多。欧阳靖啃着桃子,汁水顺着下巴流到脖子里;方灿灿用符笔给桃子画“保鲜符”,说要留着给鬼医婆婆做酱;叶青媛在阵盘边记录灵液的波动,林辰凑在她身边看,时不时问一句“师姐,这纹路是不是像丹炉的纹路?”;王铁蛋把捡来的桃叶编成个小篮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林风脚边。
林风看着他们,突然觉得这灵舟上的月光,比他刚穿来时乱葬岗的星星要亮得多。
***回春宗的山门在暮色中像头蛰伏的巨兽,朱红色的门扉上,“回春”二字被夕阳染成了金红色。守门的两个弟子正打哈欠,看见灵舟从天上落下,吓得差点坐地上。
“是、是林长老的船!”左边的弟子拽着右边的袖子,声音都在抖,“快、快去报宗主!”
灵舟刚停稳,山门里就涌出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修士,穿着绣云纹的紫袍,正是回春宗宗主玄机子。他身后跟着七个长老,个个穿着同款紫袍,只是纹路从云纹变成了草木纹,看起来像一串移动的紫茄子。
“林老弟可算回来了!”玄机子的声音比他的胡子还抖,老远就冲林风作揖,“听说你在雾里遇到了怨魂草精?没受伤吧?”
林风刚拄着拐杖走下灵舟,就被玄机子一把抓住手腕。老头的手劲大得惊人,捏得他骨头咯吱响。“没事。”林风挣了挣没挣开,干脆任由他抓着,“托宗主的福,还捡了点小玩意儿。”
“小玩意儿?”玄机子眼睛一亮,凑到他怀里掏,摸出那个刻着紫花的玉瓶,“这是……七品灵液?!”他的山羊胡都竖了起来,身后的长老们也伸长了脖子,像一群探头的鹅。
“算是吧。”林风把玉瓶拿回来塞好,“给弟子们炼升阶丹用的。”
“好好好!”玄机子笑得眼睛眯成了缝,突然提高声音,“都愣着干啥?给林长老接风!把库房里那坛‘醉流霞’搬出来!”
“宗主,那是三百年的陈酿……”右边的白胡子长老小声提醒。
“搬!”玄机子瞪了他一眼,“林老弟为宗门出生入死,喝你坛酒怎么了?再啰嗦罚你去药园锄地!”
白胡子长老立马闭了嘴,转身就往库房跑,速度比年轻弟子还快。
欧阳靖扛着大桃子跟在后面,被两个长老拦住:“欧阳师侄,这桃子……”
“给鬼医婆婆的!”欧阳靖把桃子往身后藏,“谁也别想抢!”
方灿灿抱着布兜从灵舟上跳下来,正好撞见这一幕,笑得直不起腰:“长老们连桃毛都想吃啊?”
叶青媛扶着林辰走下船,玄机子看见林辰,突然收了笑,严肃地捋着胡子:“小林子这次在雾里表现不错,回头去丹堂领十瓶淬体液。”
林辰愣了愣,赶紧行礼:“谢宗主。”他的脖颈处,“辰”字胎记悄悄亮了亮。
王铁蛋最后下来,手里捧着那个桃叶篮子,里面放着林风用灵液泡过的桃核。玄机子看见篮子,又开始笑:“铁蛋这手艺见长啊,回头给我也编一个。”
“哎!”王铁蛋挠着头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
一群人簇拥着林风往宗门里走,玄机子还在絮叨:“老弟啊,你这次破了怨魂草精的雾阵,可是给咱们回春宗长脸了!剑影门的人上午还来耀武扬威,说咱们宗门尽是些老头老太,等明天我就把那七品灵液摆出去,让他们瞧瞧!”
林风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眼睛却在人群里扫——没看见鬼医婆婆。也是,那三岁女童最讨厌这种热闹场面,估计又躲在药园偷吃糖葫芦。
晚宴设在宗主的聚义堂,桌上摆满了灵食:油炸灵蝉、红烧灵猪肉、清蒸灵鱼……最中间放着个巨大的玉碗,里面盛着琥珀色的酒,正是那坛“醉流霞”。
玄机子亲自给林风倒酒,酒液入碗时,竟化作了流动的云霞。“尝尝,这可是用晨露和流霞草酿的,喝一口能年轻五岁。”
林风刚端起碗,就听见门外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一个穿着红肚兜的三岁女童冲了进来,扎着两个羊角辫,手里还举着半串糖葫芦。“我的桃子呢?”鬼医婆婆仰着小脸,羊角辫随着她的动作晃悠。
“在这儿呢。”欧阳靖赶紧把那个大桃子抱过来,“婆婆您看,比您上次抢的那个还大!”
鬼医婆婆的眼睛亮得像两颗糖葫芦,扔掉手里的竹签就去抱桃子,结果没抱动,反而被桃子带着摔了个屁股墩。众人哄堂大笑,她却不恼,爬起来抱着桃子啃,含糊不清地说:“林风,我的逆生丹呢?”
“炼好了给你送去。”林风无奈地摇摇头,把自己碗里的灵鱼肉夹给她,“慢点吃,没人抢。”
“谁、谁抢了?”鬼医婆婆嘴里塞满了肉,含糊不清地反驳,小短腿却诚实地往他身边挪了挪,把半个桃子塞进他怀里,“给你吃,算、算谢礼。”
晚宴闹到月上中天才散。玄机子被长老们架着回房,嘴里还喊着“再喝一杯”;欧阳靖醉得抱着柱子喊“师父我没醉”;方灿灿用符笔给每个人画了“醒酒符”,自己却趴在桌上睡着了;叶青媛和林辰收拾着碗筷,王铁蛋跟在后面帮忙擦桌子。
林风拄着拐杖往自己的小院走,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个真正的百岁老翁。路过药园时,看见鬼医婆婆蹲在篱笆边,正用小手往坛子里塞桃肉,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儿歌。
“小心点,别把核放进去。”他走过去提醒。
鬼医婆婆吓了一跳,手里的桃肉掉进坛子里。“要你管!”她撅着嘴,却往旁边挪了挪,给林风腾了个位置,“喏,给你留了个最大的桃核,能种出会结酒的桃树。”
林风捡起那个桃核,上面还沾着黏糊糊的桃汁。“谢了。”
“不客气。”鬼医婆婆突然压低声音,凑近他耳边,“苏清晏今晚肯定来找你,她下午就在你窗台上放了朵‘不眠花’,那丫头,脸都红透了。”
林风一愣,刚想追问,鬼医婆婆却抱着坛子跑了,红肚兜的带子在夜色中一闪,像只偷糖吃的小狐狸。
他回到小院时,果然看见窗台上放着朵浅蓝色的花,花瓣层层叠叠,在月光下泛着银光——正是鬼医婆婆说的“不眠花”,据说能让人彻夜不眠,最适合……说悄悄话。
林风笑了笑,推门进屋。屋里没点灯,月光从窗棂照进来,在地上画出格子图案。他刚放下拐杖,就听见“咚、咚、咚”的敲门声,声音很轻,像怕惊动了什么。
“谁?”
门外沉默了片刻,传来个带着点紧张的声音:“是我,苏清晏。”
林风打开门,苏清晏站在月光里,穿着件月白色的衣裙,头发松松地挽着,几缕碎发垂在脸颊边。她手里捧着个锦盒,看见林风时,耳朵瞬间红了。
“有事?”林风侧身让她进来,拐杖往门后一靠。
“给你送点东西。”苏清晏低着头走进来,锦盒往桌上一放,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她的手指绞着裙角,半天没说出下一句。
林风关上门,转身时差点撞到她。苏清晏“呀”了一声,往后退时踩到了自己的裙角,眼看就要摔倒,被林风一把扶住。
他的手刚碰到她的胳膊,就像触电似的缩了回来。苏清晏却像是被定住了,红着脸抬头看他,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林风,”她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许多,“你今天在雾里,为什么不用‘踏风步’?以你的速度,根本不用跟怨魂草精废话。”
林风一愣,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它没害人,只是守着丹方而已。”
“可它是怨魂草啊……”苏清晏的睫毛颤了颤,“宗门典籍说,怨魂草都是吸食人血长大的。”
“那是别人没教好。”林风走到桌边,打开锦盒——里面放着个玉制的小鼎,鼎身上刻着丹纹,正是他上次说缺的炼丹容器。“谢了。”
“不客气。”苏清晏走到他身边,看着玉鼎,“我爹说,这是用暖玉做的,炼逆生丹时能保住药性。”她顿了顿,突然抬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怨魂草精不是坏东西?”
林风想起了乱葬岗的小豆芽,那个总爱说“灵草也分好坏”的小家伙。他没回答,只是拿起玉鼎,入手果然温温的。
“我知道了。”苏清晏却像是得到了答案,突然笑了,“你还是老样子,总觉得什么都能救。”她的手指轻轻碰了碰鼎沿,“玄机子宗主说,你要冲击元婴了?”
“快了。”
“需要什么尽管跟我说。”苏清晏的声音软得像月光,“我库房里有株‘醒神花’,据说能稳固元婴,明天我给你送去。”
林风刚想说不用,就看见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拐杖上,眼神突然变得很复杂。“你这拐杖……”她伸手想碰,又缩了回去,“是不是快进阶了?我昨天看见杖头的铜环在发光。”
“快了。”林风把拐杖拿过来,杖头的铜环果然在月光下泛着淡金色,“等突破元婴,就能化形了。”
“化形?”苏清晏眼睛一亮,“会变成什么?剑吗?”
“不知道。”林风笑了笑,“可能是把锄子,正好给你药园锄地。”
苏清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脸颊的红晕蔓延到了脖子根。“才不要,你的锄子肯定会偷吃我的灵草。”她往前走了一步,离林风只有半步远,月光在她发间流转,带着淡淡的花香。
“林风,”她突然轻声说,“下次别再自己扛着了,不管是怨魂草精还是什么,我……我们都能帮你。”
林风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睛,突然觉得这双眼睛,和三百年前乱葬岗的星星很像。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听见院墙外传来鬼医婆婆的喊声:“苏丫头!再不回去你爹该打你了!”
苏清晏的脸瞬间变得通红,像被煮熟的虾子。“我、我走了!”她抓起锦盒的盖子,慌慌张张地往门口跑,跑到门口时又停下,回头看了林风一眼,“醒神花我明天一定送来!”
门“吱呀”一声关上,院子里传来她跑得太急差点摔倒的惊呼,还有鬼医婆婆咯咯的笑声。
林风站在屋里,手里还握着那个暖玉鼎,鼎身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像某种滚烫的情绪。他走到窗边,看见苏清晏的身影消失在月色里,鬼医婆婆的红肚兜一闪,也跟着不见了。
窗台上的不眠花还在静静开放,花瓣上的露珠在月光下滚落,像一滴无声的笑。林风拿起拐杖,杖头的铜环轻轻颤动,发出细碎的响声,像是在嘲笑他刚才的呆愣。
他摇摇头,把暖玉鼎放进储物袋,转身往床边走。月光在地上织成网,他的影子落在网上,突然觉得这具百岁老翁的躯壳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正随着月光慢慢苏醒。
明天,该给王铁蛋他们炼升阶丹了。他想。顺便,也该问问玄机子,元婴期的“逆生丹”,是不是真的需要“同心草”做药引。
窗外的月光更亮了,照得院角的桃核微微发颤,像是要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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