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麟城看着手中燃烧殆尽的三支烟蒂，仿佛也抽空了自己最后的犹豫。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再次拿起加密电话，拨通了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号码。
电话接通了，对面传来嘈杂的背景音，似乎还有男孩们的笑闹声和引擎的轰鸣。
“喂？哪位？”路明非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耐烦，仿佛被打扰了兴致。
路麟城沉默了一秒，开口道：“喂，是路明非吗？我是你爹。”
电话那头，路明非明显愣住了。他当然一瞬间就听出了这是他那个便宜老爹的声音，他立刻开启了奥斯卡影帝模式。
“我操！”路明非的声音瞬间拔高，充满了街头混混般的蛮横和怒气，“你他妈谁啊？敢占老子便宜？老子才是你爹！操你大爷的！神经病！”他骂得又快又狠，然后“啪”地一声直接把电话挂了。
挂断电话的瞬间，路明非脸上的怒容瞬间消失，他赶紧对着车里其他人说：“是我老爹！他大概率是来试探诺诺和夏弥下落的。兄弟们，姐妹们，配合一下，陪他演场戏！”
车内瞬间会意。凯撒、楚子航、芬格尔立刻加大了吹牛打闹的音量，嚷嚷着“快追！”“别让那帮孙子跑了！”。
而诺诺和夏弥则立刻屏息凝神，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路麟城握着被挂断的电话，彻底呆住了。他预想过各种反应，唯独没想过会是这种街头对骂式的开场。
一阵苦涩和愧疚涌上心头——是啊，自己在这个儿子很小的时候就把他丢给了弟弟抚养，这么多年几乎音讯全无，他听不出自己的声音，甚至对自己充满怨恨，太正常了。
他叹了口气，心中充满了对儿子的歉意。
调整了一下情绪，路麟城再次拨通了电话。
这次电话响了更久才被接起，对面依旧是嘈杂的背景音。 “喂！有屁快放！老子正忙着呢！”路明非不耐烦地吼道。
“明非！是我！我真的是你老爹！”路麟城赶紧说道，语气带着一丝急切和不易察觉的愧疚，“是我把你寄养在你叔叔家里的！你妈妈……你妈妈她现在也很想你，她……”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只有路明非父母才知道的细节，企图证明自己的身份。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路明非的声音变得有些迟疑和“恍然大悟”：“老……老爸？真的是你？我靠！我刚才没听出来！对不起啊爸！我这儿正执行紧急任务呢！我两个师姐师妹被人绑架了！我现在正追那帮混蛋呢！气头上没注意听！”
路麟城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脱口而出：“她们不是已经……已经逃离了吗？劫走她们的人……不是你吗？”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失言了。
路明非立刻抓住了话头，演技爆棚，声音充满了“震惊”和“疑惑”：“爸？！你说什么？师姐她们逃走了？你怎么会知道？难道……难道绑架她们的人跟你有关？”
路麟城顿时语塞，心中暗骂自己心急说漏了嘴。他只好硬着头皮，半真半假地解释：
“唉……明非，这件事……确实是我安排的。但我向你保证，我绝对没有想伤害那两个女孩！我只是……只是不想让那个叫陈墨瞳的女孩进入北极，尤其是进入西伯利亚！这关系到……关系到很多人的安危！至于另一个女孩，纯属是被意外卷进来的。”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让师姐进入西伯利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路明非追问道，语气显得焦急而不解。
路麟城叹了口气，声音充满了疲惫和无奈：“明非，很多事情……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知道的越多，对你越没有好处。你只需要相信，爸爸这么做是有苦衷的。”
路明非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他话锋一转，声音变得低沉下来，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期盼和小心翼翼：
“爸……听你的意思，你和妈妈……现在就在西伯利亚，对吗？我离西伯利亚很近……我现在能来看看你和妈妈吗？我……我很想你们。”路明非的声音甚至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演技堪称教科书级别。
电话那头，路麟城沉默了，长时间的沉默。他能听到儿子话语里的渴望，作为父亲，他何尝不想念儿子？但他最终还是硬起心肠，声音干涩地回答：
“现在……现在是多事之秋。学院不是还有针对黑王的猎杀计划吗？而且你们不是还要寻找你的同学吗？任务要紧。见面的事……过些日子，等事情平息一点再说吧。好吗？”
路明非的“失望”几乎要溢出话筒，但他还是“懂事”地说：“……好吧，爸。那……那你和妈妈多保重。我先执行任务了。”
电话挂断。
路明非放下电话，脸上那副“失望儿子”的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嘲讽。他对着车里的朋友们笑了笑：“看见没有？咱们的路大圣人，都这种时候了，第一时间考虑的还是他的组织，他的大局。”
凯撒笑了笑，点燃了一支雪茄，吸了一口，缓缓说道：“通过这种方式麻痹你父亲，从而让我们能够兵不血刃地直接进入末日派的老巢……不错的战术考量。不过，以你高天之君的实力，其实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直接碾压过去似乎更符合你的风格。”
凯撒看着路明非，带着一丝看透人心的锐利：“之所以选择这么做……其实你内心深处，还是想看看你父亲心里到底有没有你这个儿子吧？想看看他会不会因为对你的那点愧疚而放松警惕？或者说……你其实是在麻痹自己，给自己一个不动用暴力的理由？”
路明非脸上的嘲讽僵了一下，随即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他忽然伸出手，对着凯撒做了一个夹烟的手势。
凯撒没有丝毫的意外，从精致的雪茄盒里又拿出一支雪茄，熟练地剪开、点燃，然后递给了路明非。
路明非接过雪茄，深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低声说道：“那我又能怎么办呢？他毕竟是我老爹啊。小时候他也抱过我，给我买过玩具……最多……也就是找到机会打他一顿出出气，难道还能真把他怎么样？”
路明非看了一眼凯撒：“就像你老爹庞贝，再不是个东西，再混蛋，顶天了也就是把他废了，然后找个地方关起来，好吃好喝供着他安度晚年，难道还真能亲手宰了他不成？”
凯撒深有同感地点点头，但眼神却异常冰冷：“前提是……他没有伤害到诺诺。如果只是针对我，我不介意为那只种马修建一座世界上最豪华的种马场，让他‘安度晚年’。但是……”凯撒的声音骤然变得森寒，“如果他敢伤害诺诺一根头发，我会亲自……把他的头拧下来。”
路明非苦笑一下，吐了个烟圈：“真是……两个不称职的爹，碰上一对不称职的儿子。”
凯撒，路明非，相视一眼，都无奈地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里，更多的是一种无法言说的苦涩和命运弄人的嘲讽。
这时，一直安静思考的诺诺忽然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分析的光芒：
“师弟，我刚刚又理了一遍思路。有没有一种可能……引起末日派这种异常反应的根源，并不是奥丁，也不是别的，其实就是你的弟弟，路鸣泽？”
诺诺条理清晰地说道：“你想想，如果他们仅仅是害怕我进入北极触发奥丁的仪式，那他们完全可以用更简单、更一劳永逸的方式让我消失，而不是大费周章地绑架、囚禁，还试图把我送走。他们不敢杀我，大概率是因为顾忌奥丁的事后报复。”
“但是！”诺诺强调道，“他们依然冒着激怒奥丁的风险绑架了我，这说明什么？说明有一个让他们更加恐惧的存在，在‘要求’或者‘导致’他们必须这么做！这个存在的威胁，在他们看来甚至超过了奥丁！”
诺诺的目光锐利起来：“而一个能让他们如此恐惧，其威慑力堪比甚至超过奥丁的存在……除了你，路明非，还有谁？不就只剩下你的半身，你的弟弟路鸣泽了吗？”
路明非皱紧了眉头，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方向盘：
“我也有过这种猜测……可是按道理说不应该啊。小魔鬼为了送我回来，力量耗尽陷入了深度沉眠。就算他最近恢复了一点点，也不应该……更没必要搞这么一出啊？这完全不符合他的行事风格。”
众人陷入了沉思，各种可能性在脑海中交织，但越是分析，线索就越是混乱，仿佛有一层无形的迷雾笼罩在真相之上。
甚至连诺诺那向来精准的侧写能力，似乎都受到了某种干扰，无法得出清晰的结论。
“分析个屁！” 芬格尔忽然大吼一声，他挥舞着拳头，脸上带着一股子蛮横劲儿，“别他妈分析了！脑袋都想炸了！这临门一脚的事了，还想那么多干嘛？”
“直接冲进去！拆了末日派那个破尼伯龙根！把路鸣泽小老弟抢回来！然后挨个给那帮孙子用上‘大记忆恢复术！”到时候什么都清楚了！干就完了！”
虽然芬格尔的话简单粗暴，但却莫名地有一种振奋人心的力量。
车内众人互相看了看，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意思——与其在这里胡乱猜测，不如直接去面对！
路明非猛地扔掉雪茄，一脚将油门踩到底！
“说得对！芬格尔！干就完了！”
彪悍的越野车发出咆哮，如同脱缰的猛兽，向着前方那片扭曲的空间，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
真相，就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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