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魔分身湮灭于圣焰,笼罩云州的粘稠魔雾如同失去了源头,在圣院大阵的微光与劫后余生的阳光共同照耀下,迅速变得稀薄、消散。
万瘴黑山那巨大的深坑中,残留的圣焰金光如同烙印,散发着温和的净化气息,驱散着最后的污秽。
云州城内外,再次陷入了死寂。
但这一次,死寂中不再是恐惧,而是极致的疲惫与一种近乎虚脱的狂喜。
劫后余生的人们相互搀扶着,看着城外那被彻底净化的魔域遗址,看着天空中那道摇摇欲坠却依旧挺立的青衫身影,泪水无声地滑落。
“赢了…真的赢了…”
“董先生…圣院…救了云州…”
“呜呜呜…爹…娘…我们活下来了…”
低泣声、哽咽声、劫后余生的庆幸呢喃,渐渐汇成一片。
李石、秦婉儿、林风迅速飞至董砚身边,将他护在中央。
董砚对他们微微摆手,示意无碍,目光却投向了圣院方向。
方才那一击,他强行引动了所有圣院弟子的道种根基,此刻反噬必然严重。
果然,圣院之内。赵明诚、孙铁柱在祖魔分身被灭的瞬间,心神一松,再也支撑不住,齐齐喷出大口鲜血,昏死过去。
吴青松脸色煞白如纸,眉心金光黯淡,推演之力几乎枯竭。
张牧之等新入门弟子更是气息萎靡,道种根基受损严重。
整个圣院弥漫着一股衰败与虚弱的气息。
“快!救治伤者!”秦婉儿带着哭腔,第一时间冲回圣院,不顾自身消耗,指尖抚愈绿意全力催动,化作一片温润的光雨洒落院中。
李石也紧随其后,净化白光驱散着众人体内残留的魔气反噬。
董砚在众人搀扶下回到圣院,立刻盘膝坐下,调息那几乎枯竭的圣魂。
他眉心的法则裂痕如同破碎的瓷器,丝丝缕缕的黑气再次试图从中渗出,却被一股更加精纯、经历了圣焰淬炼的圣魂之力死死压制。
然而,云州的危机并未解除。
就在圣院上下全力疗伤、云州军民沉浸在劫后余生的疲惫中休整之时——
呜——呜——呜——!!!
沉重、苍凉、带着金戈铁马肃杀之气的号角声,毫无征兆地从云州城东方天际传来!
瞬间打破了刚刚恢复的平静!
紧接着,地平线上,旌旗招展,遮天蔽日!
黑压压的军队如同钢铁洪流,踏着整齐划一、令大地震颤的步伐,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之中!
玄黑色的重甲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森然的长矛如同钢铁森林,巨大的攻城器械如同移动的山峦!
一面巨大的、绣着狰狞狴犴图腾的黑色帅旗,在军阵上空猎猎作响!
帅旗之下,一位身着玄甲、面容冷硬如铁、气息如同深渊般深不可测的老将——征魔大元帅,武镇岳,端坐于狰狞的龙鳞战马之上,眼神冰冷地俯瞰着残破的云州城。
更令人心寒的是,军阵上空,数十道散发着强大气息的身影凌空悬浮!
有身着王朝供奉服饰的顶尖修士,有来自天剑山、须弥佛国的强硬派代表,甚至还有几位气息阴鸷、显然对圣院怀有敌意的儒门宿老!
他们如同监军,冷冷地注视着下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一个尖锐的声音通过扩音法阵响彻云霄,正是之前钦天监的宦官。
“云州董砚,擅权自立,勾结异力,虽暂退魔劫,然其道统未明,其心叵测!更兼引动天地伟力,动摇社稷根基!
着令征魔大元帅武镇岳,率‘镇魔军’十万,接管云州!锁拿董砚及其党羽,押解回京,听候三司会审!
圣院一应传承、典籍,即刻封存,充入内库!敢有抗旨者,以谋逆论处,格杀勿论!”
“接管云州?锁拿董先生?”
“还要封存圣院传承?!”
“凭什么!没有董先生,云州早没了!”
刚刚经历魔劫、对圣院感恩戴德的云州军民瞬间炸了!
愤怒的咆哮、不甘的哭喊响成一片!
无数人自发地涌上街头,挡在军队前进的方向,用血肉之躯筑起人墙!
“滚出云州!”
“圣院无罪!董先生无罪!”
“想动圣院,从我们尸体上踏过去!”
群情激愤!刚刚平息的云州,瞬间再次被点燃!
城墙上,刚刚苏醒、气息萎靡的赵明诚看着城外那钢铁洪流和天空中虎视眈眈的强者,再看看城内愤怒却脆弱的百姓,眼中充满了悲愤与无力。
孙铁柱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却被吴青松死死按住。
“先生…朝廷…欺人太甚!”
李石扶着气息微弱的苏砚,小脸因愤怒而扭曲。
董砚缓缓睁开眼。他的脸色依旧苍白,气息微弱,但眼神却平静得可怕。
那平静之下,蕴含着足以焚毁天地的怒火与冰寒。
他推开李石的搀扶,缓缓站起身。
一步踏出,身影已出现在云州城残破的东门城楼之上,与城外那黑压压的大军隔空相望。
“董砚!陛下圣旨在此!还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宦官尖利的声音带着威胁。
武镇岳端坐马上,眼神冷漠,如同看着一群蝼蚁,只是轻轻抬起了手。
他身后的十万大军瞬间止步,一股肃杀的铁血之气冲天而起!
天空中的供奉与强者们,气息也牢牢锁定了董砚。
压力,如山崩海啸!
董砚立于城头,青衫在风中飘动。
他并未看那宦官,也未看那十万大军,目光反而扫过城下那些用血肉之躯阻挡军队的百姓,扫过城墙上伤痕累累的士兵,扫过圣院方向那些气息萎靡却眼神坚定的弟子。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喧嚣,如同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响彻在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吾问云州军民——”
“魔劫肆虐,白骨盈野之时,是这煌煌圣旨,还是圣院弟子,与尔等同生共死,共御魔灾?”
“吾问这十万大军——”
“尔等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然尔等手中刀兵,是应对准域外邪魔,守护黎民苍生?还是应对准刚刚浴血奋战、守护了这方水土的同族袍泽?”
“吾问这天地——”
“何为忠?忠于一家一姓之权柄?还是忠于这亿兆生民之性命?忠于这方天地之正气?”
“吾问尔等之心——”
“当屠刀悬颈,污名加身,是引颈就戮,俯首认罪?还是…挺直脊梁,以血…明志!”
四个“问”字,如同四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人的心坎之上!
城下的百姓,想起魔灾中圣院弟子奋不顾身的身影,想起董砚那斩灭魔星、涤荡魔窟的伟岸身姿,泪水再次涌出,愤怒的呐喊更加响亮!
那血肉之躯组成的人墙,更加坚定!
十万镇魔军中,无数士兵握紧了手中的兵器,眼神复杂。
他们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但董砚的质问,却像尖刀般刺破了他们内心的矛盾。
魔灾的惨状他们一路行来并非未见,云州军民看向圣院的眼神,那发自肺腑的崇敬与守护,做不得假…
天空中,几位天剑山和佛国的强者微微蹙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强行镇压刚刚击退魔劫的英雄,这…真的合乎天道人心?
宦官脸色铁青,尖叫道:“妖言惑众!大帅!还不下令攻城!拿下这逆贼!”
武镇岳那冷硬如铁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他抬起的手,迟迟没有落下。董砚的质问,如同洪钟大吕,在他那颗早已被铁血冰封的心中,敲开了一丝裂缝。
他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的抱负——保境安民,而非同室操戈。
董砚不再言语。他缓缓抬起右手食指,指尖并无光芒,却有一股无形的、代表着“理”与“心”的宏大意志弥漫开来。
他对着城外那十万大军,对着天空中的强者,对着那面色铁青的宦官,凌空轻轻一点。
“此问,非问尔等。”
“乃问…尔等心中之‘道’!”
“问…尔等手中之‘刀’!”
“问…尔等…可曾…忘了…为何…执刀?!”
轰——!!!
无形的意念冲击,并非攻击肉体,而是直指本心!
如同最锋利的刻刀,狠狠剖开了每一个被质问者灵魂深处的伪装与迷茫!
十万大军中,无数士兵身体剧震!
眼前仿佛浮现起家乡父老期盼的眼神,浮现起幼时习武保家卫国的誓言,浮现起一路行来所见魔灾后的满目疮痍…手中的刀,突然变得无比沉重!
那指向同族袍泽的刀锋,第一次让他们感到了…羞愧!
天空中的供奉与强者们,道心亦是剧烈震荡!
他们追求力量,依附权贵,可曾还记得踏上修行之路时,那份守护或超脱的初心?此刻助纣为虐,与邪魔何异?
宦官更是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如鬼,七窍之中竟渗出丝丝黑血!
他神魂深处那点对权力的贪婪与对董砚的怨毒,在这直指本心的“问”之下,被无限放大,引动了剧烈的反噬!
整个城外军阵,那股肃杀的铁血之气,竟在董砚这看似无力的一“问”之下,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挣扎与…无声的抗拒!
武镇岳那抬起的手,终于…缓缓放下。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城楼上那青衫染血、气息微弱却挺直如松的身影,又看了看身后军心浮动的十万大军,还有天空中那些神色各异的强者。
良久,他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长叹,调转马头。
“撤军。”
冰冷的两个字,如同赦令!
十万大军,在无数道复杂的目光注视下,如同退潮般,缓缓掉头,离开了这片刚刚经历过血火洗礼的土地。
一场同室操戈的惨剧,消弭于无形。
圣言问心,不战…而屈人之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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