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源那轻描淡写般化解毁灭风暴的举动,其产生的涟漪远非表面那般平静。
这看似轻易的防御,仿佛一颗蕴含着奇异质量的石子,投入了源海这片看似混沌、实则遵循着某种深层秩序的“湖面”之中。
法则的波纹以一种超越常规感知的方式,向着浩瀚源海的深处扩散开去,终于引起了某些沉眠于此的、古老而强大存在的注意。
首先被这独特波动吸引而来的,并非带着恶意的侵袭,而是一种源于法则本能的好奇。
几团色彩各异、形态如同液态光影般不断变幻流淌的光球,悄无声息地从翻涌不息的混沌色气流中浮现。
它们仿佛没有固定的实体,更像是“好奇”、“探究”、“友善”乃至“困惑”等纯粹情绪概念,与源海中特定的温和法则相结合,偶然形成的短暂生灵。
它们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如同夏夜的萤火,开始围绕着秦婉儿和秦源所在的翠绿色法则结晶,缓缓旋转,散发出断断续续、充满试探性的意念波动。
其中一个呈现出智慧蓝色泽的光球,散发出强烈的“交流”与“信息”的法则意蕴,它小心翼翼地靠近秦婉儿,伸出一道如同触须般的柔和光丝,轻轻触向她身前由混沌之力构成的护罩。
秦婉儿心中警惕未消,但感知到其中并无恶意,便谨慎地分出一缕心神,如同伸出友好的手指,与那光丝轻轻一触。
刹那间,一股庞杂却并不混乱的信息流涌入秦婉儿的识海——那是关于这片区域粗略的法则分布图景:哪里是相对稳定的“生之域”,哪里是狂暴的“灭之区”,哪里的空间结构如同蜂巢般脆弱,哪里的时间流速如同乱麻般纠缠……
信息虽然残缺模糊,如同破碎的地图,但对于初来乍到的秦婉儿而言,无异于雪中送炭,价值无可估量。
那蓝色光球在成功传递信息后,仿佛完成了使命,欢快地跳动了几下,光芒明灭,如同在表达喜悦,随后便缓缓融入周围的法则气流,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另一个散发着浓郁生机、呈现出嫩绿色的光球,则对秦源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它如同一个调皮的水母,轻盈地飘到秦源面前,上下浮动。
秦源睁着那双纯净的混沌之眼,不仅没有害怕,反而被这充满生命气息的光球所吸引,咯咯笑着伸出肉乎乎的小手。
那绿色光球竟也毫不排斥,主动迎上,在接触到秦源指尖的刹那,整个光球便化作无数蕴含着“生长”、“滋养”意境的绿色光点,如同春雨般,丝丝缕缕地融入了秦源的指尖。
秦源舒服地眯起了眼睛,他眉心的那个混沌符文,随之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流光,似乎又凝实了微不可察的一丝。
这些由纯粹法则和概念构成的短暂生灵,让秦婉儿对源海的认知更深了一层。
这片万法起源与归宿之地,并非只有绝对的混乱与毁灭的危险,同样也孕育着一些简单、纯粹、基于某种单一法则或情绪而形成的意识体,它们的存在,为这片冰冷的法则之海增添了一抹奇异的“生机”。
然而,友善的访客往往只是风暴前的宁静。就在那绿色光球消散后不久,一股截然不同的意念,如同极地的寒风,毫无征兆地席卷而来。
冰冷、死寂、空无……这股意念蕴含着“虚无”与“终结”的法则真意,所过之处,连翻涌的混沌气流都仿佛变得凝滞,色彩黯淡,温度骤降,一种连思维都要被冻结的寒意直透神魂。
一个巨大的、没有固定形态的阴影,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在秦婉儿前方的虚空中悄然晕染开来。
它并非实体,却散发着令人窒息般的压迫感,那空洞的“视线”牢牢锁定了秦源!
在它的感知中,秦源那纯净而活跃的混沌气息,就像是完美死寂中一个不和谐的“噪点”,一个可能打破源海某种深层平衡的“异物”,必须予以清除!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股炽热、狂暴、充满了绝对“焚尽”意志的法则波动,从侧后方猛然爆发!
那是一团不断扭曲、膨胀的暗红色能量聚合体,是源海中都堪称极端危险的“寂灭之火”的显化。它没有理智,只有毁灭的本能,仿佛要将一切存在,包括法则本身,都焚为最原始的虚无。
这两大强大的法则聚合体,一冰一火,一静一动,却目标一致,同时对秦婉儿和秦源发起了致命的攻击!
阴影如同巨大的幕布笼罩而下,所过之处,连光线和感知都被吞噬,那股“终结”的意志直接冲击神魂,试图将他们的存在痕迹都彻底抹去。
而寂灭之火则化作滔天巨浪,带着焚毁万物、令法则都崩解的恐怖高温,席卷而来,要将他们连同脚下的法则结晶一同气化!
秦婉儿脸色剧变,毫不犹豫地将混沌之力催发到极致!一个凝实的淡灰色领域以她为中心猛然展开,试图将她和秦源护在其中。
然而,在源海这法则的本源之地,她的混沌领域受到了极大的压制,仿佛陷入泥沼,远不如在虚空中那般运转自如。
领域光幕在阴影的侵蚀下剧烈波动,光芒迅速黯淡,又在寂灭之火的灼烧下发出不堪重负的滋滋声,裂纹隐现,摇摇欲坠!
秦源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小脸紧绷,再不见之前的轻松。他本能地释放出更多的混沌之气,如同道道灰色气流,主动迎向阴影与火焰。
秦源的混沌之气确实玄妙,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中和、化解攻击中蕴含的法则力量,但这一次,来袭的敌人太过强大,其蕴含的法则本源雄厚无比。
秦源的混沌之气如同投入烈焰中的几滴水,虽能激起些许波澜,却无法再像之前对付那火焰巨蟒般,轻易将其反制、吸收。他小脸渐渐发白,显然消耗巨大。
母子二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苦战,混沌领域在两大法则聚合体的围攻下不断收缩,情势岌岌可危!
危急关头,秦婉儿心念电转,过往的经历、师尊的教诲、星枢的传承、那卷无名圣贤的手稿……
无数信息在脑海中碰撞。最终,星枢传承中关于“源初之契”是平衡源海法则关键的描述,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照亮了她的思绪!
秦婉儿不再犹豫,一边勉力支撑着领域,一边将绝大部分心神彻底沉入识海的最深处,尝试沟通那枚自得到后便一直沉寂、如同普通顽石般的源初之契碎片!
起初,碎片毫无反应。
但秦婉儿没有放弃,她将自己对“仁爱”的坚持、对“守护”秦源和故界的执念、对宇宙“平衡”大道的追求,以及这一路走来,见证生死、体悟虚空、研读圣贤手稿后,对天道与人道关系的所有感悟,化作最纯粹坚定的信念洪流,毫无保留地、一遍又一遍地冲击、灌注向那枚黯淡的碎片!
仿佛是水滴石穿,又像是终于得到了正确的“钥匙”。当秦婉儿那蕴含着她全部道心与信念的力量触及碎片核心的刹那——
“嗡!”
一声并非响彻耳畔,却直接震荡在灵魂深处的嗡鸣响起!
那枚一直黯淡无光的源初之契碎片,骤然爆发出了难以形容的璀璨光芒!
那光芒并非单纯的光亮,而是由无数细密无比、蕴含着宇宙最初“约定”与“平衡”意境的古老符文所构成!
这些符文仿佛沉睡了无数纪元,此刻终于被唤醒,它们欢快地飞舞着,如同归巢的蜜蜂,纷纷扬扬地融入秦婉儿的混沌之心!
一种前所未有的连接感产生!
通过被源初之契力量浸染的混沌之心,秦婉儿感觉到自己与怀中的秦源,在法则层面上前所未有地紧密链接在了一起!
两人的气息、本源、乃至对混沌的感悟,都在这一刻水乳交融,循环往复!
“嗡——!”
又是一声更加强烈的震鸣!
一个微型的、但却无比真实、散发着朦胧混沌光泽的球状虚影,在秦婉儿与秦源之间凭空浮现,若隐若现!
这虚影的结构,与星枢传承中那宏伟蓝图的“混沌核心”,有着惊人的神似!它虽然渺小,却散发出一种调和万法、定鼎乾坤的原始意蕴!
这微缩“混沌核心”虚影出现的瞬间,那狂暴攻击的“虚无阴影”和“寂灭之火”猛地一滞!
它们那由纯粹法则构成的意识中,本能地涌起一股来自遥远过去的、源自法则本源的忌惮与敬畏!
仿佛遇到了某种铭刻在它们存在根基中的“天敌”或“管理者”,那不死不休的攻势,不由自主地骤然减缓,甚至出现了瞬间的凝滞!
秦婉儿福至心灵,抓住这千载难逢的喘息之机!她以刚刚领悟的源初之契的力量为引,不再强行对抗,而是如同高明的舵手,引导着周围相对平和、中立的法则气流,在身前急速编织、构筑,瞬间形成了一个散发着柔和白光、不断旋转的临时“平衡结界”!
“轰!!!”
阴影的侵蚀与火焰的焚灼,几乎同时撞击在这道新生的结界之上!
法则的冲突爆发出无声却撼动心魄的轰鸣,结界表面光芒剧烈闪烁,涟漪阵阵,仿佛随时可能破碎。
但这一次,结界虽然看似岌岌可危,却顽强地支撑住了!源初之契的力量,仿佛在这片法则之海中拥有着某种特殊的“权限”,它所构筑的结界,更能引动源海本身的力量来维系平衡,而非单纯依靠使用者的力量去硬抗!
然而,福兮祸所伏。源初之契碎片的骤然爆发,以及那微缩混沌核心虚影的显现,其散发出的独特波动,在这片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源海中,就如同在无边黑暗中点燃了一座最耀眼的灯塔!
秦婉儿清晰地感觉到,几股远比“虚无阴影”和“寂灭之火”更加宏大、更加古老、更加深邃、充满了各种极端本源意境的意念,如同沉睡的太古巨神,从源海那无法探测的极遥远处,缓缓苏醒……
它们的“目光”跨越了无尽的法则距离,冷漠地、带着审视与未知的意图,投注到了这片小小的区域,投注到了她和秦源的身上。
那是一种令她灵魂都为之冻结、生不起丝毫反抗念头的注视,仿佛蝼蚁面对浩瀚星穹。
秦婉儿心中凛然,寒意彻骨。她知道,补全源初之契、完成真正混沌核心的契机,或许就隐藏在这极致的危险之中。
但随之而来的考验,也必将是秦婉儿修行路上,前所未有、关乎生死存亡的终极挑战。
时间,变得前所未有的紧迫。秦婉儿必须抓紧这结界尚存、强敌暂被震慑的每一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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