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骨酒馆内的空气浑浊得几乎凝成实质。
劣质麦酒与烤焦兽肉的油腻气味、汗臭、血腥,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混杂在一起,冲击着感官。光线昏暗,仅靠几盏摇曳的兽油灯提供照明,将酒馆内形形色色人影晃动的影子投在粗糙的石壁上,如同群魔乱舞。
喧嚣声浪几乎要掀翻低矮的顶棚。粗鲁的划拳声、醉汉的呓语、佣兵们吹嘘自己猎杀战绩的咆哮、以及角落里压低声音进行的、见不得光的交易……构成了一曲混乱的交响。
凤清音的进入,并未引起太多注意。一个感灵境大圆满的女修,在这血沙镇虽不算底层,但也绝不罕见。只有少数几道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带着审视、估量,或是不加掩饰的欲望,但很快又移开,投入到自己的事情中。
她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酒馆很大,分散着数十张木桌,大多坐满了人。她看到一个光头壮汉唾沫横飞地讲述着自己如何徒手撕碎了一头沙蝎,他身旁同伴发出哄笑;也看到角落里一个戴着斗篷的瘦小身影,面前只放着一杯清水,与周围格格不入。
她走向柜台。后面站着一个独臂的老者,正用仅剩的右手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个脏兮兮的酒杯,眼神浑浊,对周围的喧嚣漠不关心。
“住店,怎么算?”凤清音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嘈杂。
独臂老者抬了抬眼皮,看了她一眼,声音沙哑:“一天,五块下品灵石。只提供房间,不管饭,不保安全。”
价格昂贵,条件苛刻。但这正是血沙镇的常态。
“先住三天。”凤清音取出十五块灵石放在柜台上。
老者收起灵石,从身后摸索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扔在台上,“地字七号,楼梯下去左转最里面。规矩,别死在屋里,麻烦。”
凤清音拿起钥匙,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问道:“打听消息,什么价?”
老者擦拭酒杯的动作顿了顿,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看什么消息。荒原外围的风向,十块灵石。某个妖兽的巢穴,三十块。涉及那三家或者荒原深处的……”他顿了顿,“价格面议,而且,我不一定知道。”
凤清音沉吟片刻,取出十块灵石推过去:“最近荒原,有什么值得注意的风声?特别是关于……天材地宝的。”
老者迅速收起灵石,压低了些声音,语速不快:“风声一直有。三个月前,东边的黑风峡谷据说有‘地心玉髓’出世,死了几十个感灵境,几个凝晶境也伤了,最后不知道落谁手里了。半个月前,北面毒沼有人发现了一小片‘鬼脸菇’,为了抢那玩意,毒狼帮和血刃团的小崽子们打了好几场,现在那片地方还乱着……”
他说了几个流传较广的消息,都是关于荒原外围一些常见(相对而言)资源的争夺,对凤清音而言价值不大。
“还有吗?”凤清音追问,“比如……更深处的,或者更罕见的?”
老者看了她一眼,嘿嘿低笑两声,露出焦黄的牙齿:“女娃子,野心不小。荒原深处?那地方,凝晶境进去,九死一生。最近嘛……倒是有个模模糊糊的传言,说是有人在‘枯骨荒丘’附近,看到过霞光一闪,怀疑有异宝,但没人证实,那地方邪门得很,去探查的人都没回来。”
枯骨荒丘……凤清音记下了这个名字。这消息真假难辨,但总算是个方向。
“谢了。”她点点头,准备离开柜台,去角落找个位置,听听其他的议论。
就在这时,酒馆大门被人“砰”地一声粗暴踹开!
巨大的声响让酒馆内瞬间一静,所有目光都投向门口。
只见五六个身着统一黑色劲装、胸口绣着一个狰狞狼头的汉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为首一人,身材高瘦,眼神阴鸷,如同毒蛇,腰间佩着一把弯刀,气息赫然达到了凝晶境初期!他身后几人,也皆是感灵境后期或大圆满。
“毒狼帮的人!”
“是‘毒牙’刘琨!他怎么来了?”
“快低头,别惹麻烦……”
酒馆内响起一片压抑的窃窃私语,不少人下意识地低下头,或移开目光,显然对这帮人极为忌惮。
那独臂老者也皱起了眉头,但没说什么。
毒牙刘琨阴冷的目光在酒馆内扫视一圈,最终,落在了正准备走向角落的凤清音身上。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带着手下,径直朝她走来。
“站住。”
不善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凤清音脚步一顿,缓缓转身,面色平静地看着堵在面前的几人。
“有事?”她声音冷淡。
刘琨上下打量着她,目光在她平凡的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她朴素的衣着,最后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阴笑道:“生面孔啊。哪来的?懂不懂血沙镇的规矩?”
“初来乍到,不知阁下说的规矩是?”凤清音不动声色。
“我毒狼帮的规矩!”刘琨身后一个喽啰嚣张地叫道,“新来的,尤其是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女修,得先给我们琨哥交一笔‘保护费’!否则,在这血沙镇,你可活不过三天!”
赤裸裸的勒索。
酒馆内众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无人出声。独臂老者也只是默默擦着杯子,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凤清音看着刘琨,忽然问道:“你们是在找这个吗?”
她手掌一翻,那枚从追杀者身上搜到的、刻着狼头的黑色令牌,出现在她掌心。
刘琨看到令牌,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的戏谑瞬间化为冰冷的杀意:“黑子的令牌?怎么在你手上?!”
“看来是了。”凤清音收起令牌,语气依旧平淡,“他们想杀我,被我反杀了。”
酒馆内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杀了毒狼帮的人,还敢大摇大摆地拿出来?这女人是疯了,还是有所依仗?
刘琨气极反笑,周身凝晶境的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笼罩向凤清音:“好!很好!敢杀我毒狼帮的人,还敢承认!看来你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强大的灵压如同潮水般涌来,换作普通感灵境修士,此刻恐怕已动弹不得。但凤清音只是微微蹙眉,体内金色灵晶轻轻一震,那看似磅礴的威压便如清风拂过山岗,未能对她造成丝毫影响。
她看着刘琨,眼神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你想在这里动手?”
刘琨一愣,这才想起残骨酒馆的幕后主人似乎有些来历,曾立下过不在馆内动手的规矩,违者后果严重。他脸色变幻,最终强行压下立刻出手的冲动,死死盯着凤清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贱人!你最好一辈子缩在这破酒馆里!只要你敢踏出一步,我刘琨必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完,他狠狠啐了一口,带着手下,悻悻地转身离开。酒馆大门再次被摔得震天响。
酒馆内重新恢复了喧嚣,但不少人看向凤清音的目光,已带上了同情、惋惜,或是幸灾乐祸。被毒牙刘琨盯上,在这血沙镇,几乎等于被宣判了死刑。
凤清音对周遭的目光视若无睹。她平静地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坐下,要了一杯清水。
她知道,麻烦来了。
但这,或许正是融入这片荒原的第一步。示弱与躲避,在这里换不来安宁,只会引来更多的鬣狗。
她需要立威。
而那个主动撞上来的毒牙刘琨,似乎是个不错的目标。
她端起水杯,浅浅抿了一口,眼中寒光微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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