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中，寂静了片刻，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扫地僧那深邃的目光中，激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难以掩饰的遗憾和一丝释然。他缓缓抬起自己那双枯瘦、布满皱纹、看似毫无力量的手，仔细端详着。
“然而……”他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淡淡的苦涩，“我将这具肉身锤炼至今，自信已近乎人间极致，金刚不坏，万毒不侵，经脉如江河奔流，窍穴如星辰璀璨……可是，那又如何呢？”
他抬头看向周易，眼神复杂：“我终究……未能真正阻止生命的流逝。时间的伟力，依旧在我身上留下痕迹。这具躯壳再强，也仿佛一个无比坚固、却依旧会慢慢漏水的容器。佛门功法，锤炼自身到了极致，或可得金刚不坏，或可证罗汉果位，延寿千载，但……似乎依旧并非那真正的、永恒的超脱与长生。”
他叹了口气：“或许，是我仍未走到真正的终点？又或许，这条路……本身也存在其极限？长生之门，比我想象的，还要遥远和艰难。”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周易身上，尤其是感受到他体内那圆融澎湃、与天地隐隐共鸣的第五曲大圆满真气时，眼中不禁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那是一种混合着惊叹、欣慰甚至是一丝羡慕的神情。
“直到今日，感受到你体内真正大成的‘九曲十八弯’真气……”扫寺僧的语气变得激动起来，“我才明白，逍遥子师弟……他走的这条路，或许才是真正正确的方向！不，甚至不能说是正确，而是……更具希望！”
“纳天地伟力于一身，以无穷之外力，反哺自身，冲刷瓶颈，强行叩开那扇门！这是何等的魄力！何等的精彩绝艳！”他仿佛在透过周易，看着那位早已逝去的师弟，眼中充满了敬佩，“我专注于修补容器，让其坚固耐用，却难以阻止其内在生机的缓慢流逝。而师弟，他却是想方设法，引来无穷活水，不仅要让容器坚固，更要让其中的水……永远充满生机，甚至满溢而出，反客为主！高！实在是高！”
周易静静地听着，心中亦是波澜起伏。他没想到，这位走了一条截然不同道路、修为深不可测的师伯，最终竟会对师尊的道路给出如此高的评价。
扫地僧深吸一口气，似乎做出了某个重大的决定，眼神变得无比郑重和澄澈：“老衲今日方知，无论是造船渡河，还是泅渡过水，其实都并非关键。关键在于——到达彼岸！”
“执着于自身，是固步自封；过度依赖外物，是根基不稳。二者皆不可取，亦不可偏废！”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周易：“你的‘九曲十八弯’，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它能融合天下绝学，化为己用！这本身就是一条前所未有的通天大道！它既具备了师弟那汇聚天地伟力的霸道，却又因你的到来，看到了弥补其根基、锤炼其‘容器’的可能！”
“师侄！”扫地僧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老衲枯守少林数十载，自身之路已近乎尽头，前路渺茫。今日得见师侄，如见曙光！我愿将毕生所学，尽数传授予你！”
不等周易回答，他并指如剑，快如闪电般点向周易的眉心！
周易并未躲闪，他从对方眼中只看到了纯粹的托付和期望。
指尖触及眉心，一股浩瀚磅礴、却又无比精纯温和的信息流，如同决堤江河般涌入周易的识海！
那不是内力传承，而是最纯粹的知识和感悟！
《易筋经》的锻脉易筋之妙！
《洗髓经》的脱胎换骨之秘！
《金钟罩》由外而内、成就不坏的法门！
《金刚伏魔神功》至阳至刚、淬炼真气的精髓！
甚至还有他数十年来，由道入佛，融合两家之长，对于锤炼肉身、稳固神魂的无数独到心得和体会！
这些信息太过庞大精深，若非周易早已达到第五曲大圆满，神魂强大无比，恐怕瞬间就会被冲击成白痴！
良久，扫地僧才缓缓收回手指，脸色似乎更加苍老了一分，显然这番传功对他消耗极大。但他眼中却充满了欣慰和期待。
“好好感悟吧……”扫地僧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更显祥和，“以‘九曲十八弯’为根基，海纳百川，将我这些锤炼自身的法门，还有逍遥派原本的诸多绝学，甚至将来你可能遇到的其他机缘，尽数熔于一炉！走出一条真正完美无缺的长生之路！”
“这不仅是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替我，替逍遥子师弟，替我们逍遥派……去真正叩开那扇……长生之门！”
“莫要……让我们失望。”
说完这番话，扫地僧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整个人变得更加平凡内敛，他拿起那把破旧的扫帚，对着周易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师侄且在此感悟，他们应该也快到到藏经阁了，我去处理一些事情，希望回来的时候能看到师侄突破到第六曲。”
然后便转过身，
一步一顿，向着那座破旧的舍利塔后走去，身影渐渐消失在荒草古木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周易一人，独自站在山谷之中，识海中充斥着无数宝贵的佛门绝学和锤炼自身的无上秘法，心中充满了震撼、感动以及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长生之路，似乎在此刻，向他展现出了一条更加广阔、更加坚实的可能性。
他对着扫地僧消失的方向，郑重地、深深地行了一礼。
“师伯放心，周易……定当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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