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决从第二天就正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整个下溪村，甚至周围几个村子的人，都把这件事当成了一场盛大的真人秀。每天都有无数村民趴在林家和马大金猪场的墙头探头探脑，想要亲眼见证这场“科学”与“经验”的较量。
马大金那边，依旧是老一套的传统养猪法。
他把精挑细选的猪仔单独关在猪圈里，地上铺着厚厚的稻草。每天的伙食更是丰盛得吓人，大锅的泔水里混着玉米面、豆饼，还有从饭店收来的剩菜剩饭。
“吃！给老子使劲吃！”
“吃得越多，长得越快！”
马大金每天都叉着腰站在猪圈门口，看着猪仔狼吞虎咽，把肚子吃得滚圆，脸上就露出满意的笑容。他坚信猪就是靠“填”出来的，只要食物管够，就没有不长肉的道理。
他手下那帮小弟也是极尽吹捧之能事。
“大哥！你看咱们这猪，一天一个样啊！”
“这才几天，肚子上的膘都快拖到地上了！”
马大金听着这些话，心里更是得意洋洋。他甚至已经开始想象一个月后，林家那小奶娃在他冠军猪面前哭鼻子的可怜模样了。
而林家这边，画风则完全不同。
林冒烟把她的那头猪仔安排了一个“豪华单间”，就是那座由她亲手设计的科学猪舍。地面是光滑的水泥地，还带着坡度，方便每天用水冲洗。
猪舍里被分成了三个区域：卧室区铺着干净干燥的木屑，餐厅区放着不锈钢的食槽和水槽，还有一个独立的“卫生间”。
林冒烟花了整整一天时间训练这头猪仔，让它学会了在固定的地方排便。
“我的天，冒烟这丫头是把猪当人来养了吗？”
“还给猪弄个厕所？真是闻所未闻！”
村民们对这种养法感到不可理喻。
而林冒烟的饲料更是让所有人大跌眼镜。没有油汪汪的泔水，也没有香喷喷的剩菜，就是一些平平无奇的玉米面、麦麸、豆饼和切碎的青草。
甚至连分量都是用小杆秤精确计算过的，每天定时定量，一天三顿，一顿不多一顿不少。
“冒烟，这样行吗？”
周玉兰看着食槽里少得可怜的饲料，心里直犯嘀咕。
“你看马大金家的猪，那都是敞开了肚皮吃。咱们这个跟喂猫似的，它能长肉吗？”
林冒烟却摇了摇头。
“奶奶，猪跟人一样，吃七分饱才是最健康的。吃得太多容易引起消化不良，反而会影响生长。而且我们的饲料虽然看起来少，但营养是全面均衡的，这叫精准喂养。”
她又抛出了一个新名词。
时间就在这种截然不同的喂养模式中一天天过去。
一个星期后，两头猪的差距还不是很明显。马大金的猪看起来确实要更胖一些，肚子滚圆，走起路来懒洋洋的。而林冒烟的猪则显得更壮实，体型匀称，四肢有力，眼神也更加活泼有神。
村民们也分成了两派。
“我看啊，还是马大金的法子靠谱！猪不就是越胖越好吗？”
“那可不一定，你看林家那猪多精神！一看就健康！”
马大金听说了这些议论，更是得意了。他断定林冒烟那种精细的养法根本就是华而不实。
然而从第二个星期开始，情况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马大金发现自己的猪虽然还在长肉，但精神头却一天不如一天。每天除了吃就是睡，连抬眼皮都显得无精打采。而且皮毛也开始变得粗糙没有光泽，甚至还掉毛。
最让他担心的是这头猪开始拉稀了。
一开始只是有点软，到后来简直跟喷射一样。整个猪圈都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酸臭味。
“怎么回事？这是吃坏肚子了？”
马大金急了。他赶紧找来草药混在饲料里给猪灌下去，但一点效果都没有。那头猪拉得更厉害了，短短两天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一圈。
而反观林冒烟的那头猪，却像是打了激素一样开始了疯狂的生长。它的体型一天一个样，骨架被迅速拉开，肌肉也变得越来越结实。
每天都在那宽敞明亮的猪舍里撒欢打滚，皮毛油光水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食欲好得惊人，每次林冒烟一端着食槽过去，它就“哼哧哼哧”地跑过来，吃得那叫一个香。
两头猪的对比实在是太惨烈了。
趴在墙头看的村民们议论的风向也彻底变了。
“哟嘿，你们看，马大金那猪是不是快不行了？”
“是啊，瘦得皮包骨头了都！”
“再看看林家这头，我的乖乖，这才十几天都快赶上大猪了！”
“看来还是冒烟丫头的科学厉害啊！”
这些话像一根根针扎在马大金的心上。他彻底慌了，想不通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林冒烟竟然主动找上了门。她跟着顾承安和王胖墩一起来的。
她站在马大金的猪圈门口，闻着那熏得人头晕的臭味，皱了皱好看的小鼻子。只看了一眼那头病恹恹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猪，她就直接给出了诊断。
“马叔叔，你的猪不是简单的吃坏肚子。它是得了典型的仔猪副伤寒，而且因为长期采食不洁的食物和生活在潮湿肮脏的环境里，它的肠道菌群已经严重失调，还伴有营养性代谢紊乱。再不治，不出三天它就死定了。”
林冒烟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马大金的天灵盖上。
他彻底懵了。
“仔猪副伤寒？”
“肠道菌群失调？”
“营养性代谢紊乱？”
这些他一个字都听不懂，但他听懂了最后一句：不出三天它就死定了。
“不……不可能！我……我给它喂了草药了！”
林冒烟摇了摇头，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兽医看着一个无知的学徒。
“马叔叔，我来给你上一课吧。你所谓的丰盛的泔水和剩菜，其实是最大的健康隐患。里面的高油高盐会严重破坏猪的肠道环境，而且这些食物极易滋生沙门氏菌等致病菌，这就是它得上副伤寒的根本原因。”
“而你那个铺着厚厚稻草的猪圈看起来很舒服，但实际上潮湿的稻草是霉菌和细菌最好的温床。猪长期睡在上面不生病才怪了。”
“这就是科学和经验的区别。经验告诉你猪吃得多、睡得暖和就能长得好，但科学会告诉你，这些都是错的。”
林冒烟一番深入浅出的科普彻底击溃了马大金最后一道心理防线。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那头病猪，又回头望了望远处林家猪圈里那头活蹦乱跳的健康猪。
一个残酷的念头涌上心头：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输得体无完肤。
院子里一个看热闹的村民忍不住发出了感慨：
“我的娘哎！这猪和猪的差距，怎么比人和人的还大啊！”
这句话成了压垮马大金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双腿一软，“扑通”一声瘫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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