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的“问天云台”，是宗门百年未变的论道决战场。此刻，这座由千年寒玉铺就的高台被围得水泄不通——三千内门弟子沿玉阶层层而立，衣袂翻飞间，目光却尽数锁在台心那抹格格不入的玄色身影上。
高台东侧的观礼台上，掌门玄真道长指尖捻着念珠，眉头微蹙。身侧的执法长老沉声道：“掌门，按宗规，‘魔子’李修缘若要兼任内门首席，需接下所有内门弟子的挑战，直至无人敢登台。可他身负魔气，这般公开对决，恐生变数。”玄真道长望着台心负手而立的少年，缓缓摇头：“他入我青云三年，虽身带魔纹，却从未滥杀一人。今日便看他能否以实力破‘魔子’之困，担起首席之责。”
台下的议论声如浪涛般涌来，字句都扎在李修缘耳中。
“听说他三年前是被掌门从魔渊边上捡回来的，身上那魔纹根本除不掉，这种人怎么配当首席？”
“内门首席要掌刑罚、授功法，让一个魔修来管我们？我第一个不服！”
“嘘，你看他玄衣下摆那暗纹，听说上次宗门大比，他只用半招就震伤了外门第一，别乱说话。”
李修缘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攥紧，玄色袖口下，淡紫色的魔纹若隐若现。他并非天生魔修，只是幼时被魔雾所伤，魔气便如跗骨之蛆般留在体内。三年来，他日日以青云心法压制魔气，可“魔子”的标签，终究成了他绕不开的坎。
“我来挑战！”
一声暴喝突然划破喧闹，一道壮硕的身影踩着轻功跃上台，落地时震得寒玉台微微发颤。来人是内门弟子赵虎，以体术见长，一双铁拳曾打断过三阶妖兽的脊骨。他攥着拳头走到李修缘面前，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脸上：“魔子！我青云宗的首席，绝不能让你这种人玷污！接我一拳！”
话音未落，赵虎的右拳已裹着淡金色的灵力砸来，拳风裹挟着砂石，直取李修缘面门。台下顿时响起一片惊呼——这“裂山拳”是赵虎的压箱底绝技，寻常弟子根本接不住。
李修缘却未退半步。他眼睫微垂，待拳头距眉心只剩三寸时，身形突然向左侧滑出半尺，动作快得只剩一道残影。与此同时，他右手食指与中指并起，指尖凝出一缕极淡的紫芒，精准点在赵虎手肘内侧的“曲池穴”上。
“咔嚓”一声轻响，赵虎只觉手臂突然失了力气，拳头偏斜着砸在地上，震得寒玉台裂开一道细缝。他还没反应过来，李修缘的左手已扣住他的手腕，轻轻一拧——赵虎惨叫一声，整个人被掀翻在地，后背重重撞在台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承让。”李修缘收回手，站回台心，玄衣上未沾半分尘土。
台下瞬间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响的议论。赵虎爬起来，涨红了脸，却只能咬着牙拱了拱手：“我输了。”说完，狼狈地跃下台去。
可挑战并未结束。
“一人输了不算！我兄弟二人来会你！”
两道身影同时登台，左边是手持折扇的柳风，右边是握着长鞭的柳云——这对柳氏兄弟是内门出了名的“双煞”，一个擅用风系法术，一个精于毒鞭，往届宗门大比中，曾联手击败过比他们修为高两阶的弟子。
柳风折扇“唰”地展开，扇面上画着漫天流云，他轻轻一扇，三道泛着寒光的冰刃便从扇面飞出，直取李修缘的咽喉、心口、丹田三大要害。与此同时，柳云的长鞭如毒蛇吐信，鞭梢缠着淬了“软骨散”的倒钩，悄无声息地缠向李修缘的脚踝，想先废了他的行动力。
“对付魔子，不用讲规矩！”柳云冷笑一声，手腕猛地发力，长鞭瞬间绷紧。
可就在倒钩即将碰到李修缘裤脚时，他突然足尖点地，身形腾空而起，避开了长鞭的同时，右手掌心凝出一团浓郁的紫黑色魔气。他手腕一翻，魔气化作一道锁链，精准缠住了柳风飞出的冰刃——“咔嚓”几声，冰刃瞬间被魔气腐蚀成齑粉。
紧接着，李修缘在空中转身，左手抓住魔气锁链的另一端，猛地向柳云拽去。柳云只觉一股巨力从鞭梢传来，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刚想松开长鞭，却见李修缘已落在他面前，右手食指抵住了他的眉心。
“你的鞭子，太慢了。”李修缘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柳云瞳孔骤缩，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指尖的魔气虽未入体，却已锁住了他的灵力，只要再进半分，他的丹田恐怕就要被魔气震碎。
“我们……认输。”柳风见状，急忙收了折扇，拱手认输。柳云也松了长鞭，脸色苍白地退到一旁。
李修缘收回手，魔气锁链瞬间消散。他刚站稳，又有三道身影跃上台——分别是内门擅长阵法的周通、用剑的林霜，以及修毒术的苏媚。
“李修缘，你虽赢了赵虎和柳氏兄弟，却未必能赢我们三人。”周通从怀中掏出七枚青铜阵盘，随手掷在台上，“这‘困龙阵’能压制三阶以内的灵力，我倒要看看，你的魔气在阵中还能不能用！”
阵盘落地的瞬间，淡青色的光纹从阵盘边缘蔓延，很快便在高台上织成一张巨大的光网，将李修缘困在中央。林霜趁机拔剑，剑身泛着清冷的白光，她足尖点地，身形如蝶般穿梭在阵中，剑势如瀑布倾泻，每一剑都瞄准李修缘的破绽。苏媚则站在阵外，从袖中取出一支玉笛，轻轻吹奏起来——笛声尖锐刺耳，听在耳中，竟让人有些心神不宁。
“这‘摄魂笛’能乱人心智，周通的阵法压制灵力，林霜的剑又快又准，这三人联手，李修缘怕是要输了！”台下有弟子惊呼道。
观礼台上，执法长老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周通的阵法、林霜的剑法，都是内门顶尖，苏媚的毒术更是得她师父真传，这三人联手，足以应对寻常筑基中期的修士。”
可台心的李修缘，却依旧平静。
他先是闭上眼，任由笛声入耳——那笛声中藏着细微的灵力波动，试图侵入他的识海。但李修缘的识海中，青云心法与魔气早已达成微妙的平衡，笛声刚碰到识海边缘，便被一道淡紫色的屏障挡了回去。苏媚吹奏的笛声突然一顿，她脸色微变，嘴角竟溢出一丝血迹——摄魂术被反噬了。
解决了笛声的干扰，李修缘睁开眼，目光落在周围的阵网上。这“困龙阵”确实能压制灵力，可他体内的魔气，本就不属于“灵力”范畴。他深吸一口气，双手结印，丹田中的魔气如潮水般涌出，在他周身形成一道紫色护罩。
“破阵！”李修缘低喝一声，护罩猛地向外扩张，紫色魔气撞上青色阵网的瞬间，阵网竟开始寸寸碎裂。周通脸色大变，急忙掐诀想加固阵法，可刚调动灵力，便见一道魔气化作的短刃飞来，精准切断了他的灵力脉络。
“噗——”周通喷出一口鲜血，阵盘瞬间失去光泽，阵网彻底消散。
林霜的剑此刻已刺到李修缘面前，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想趁李修缘破阵的间隙偷袭。可李修缘早已察觉，他侧身避开剑锋，右手抓住林霜的手腕，轻轻一拧，长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紧接着，他左手掌按在林霜的肩膀上，微微发力——林霜只觉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她推开，踉跄着退到台边。
“我输了。”林霜看着地上的剑，声音带着一丝不甘。苏媚见周通和林霜都败了，也收起玉笛，拱手认输。
短短半个时辰，李修缘已连赢五人。台下的议论声渐渐变了味，质疑声少了，惊叹声多了起来。
“他刚才破阵的时候，魔气好像不怕周通的阵法？”
“林霜的‘流霜剑’很快了，他居然能轻松避开，这反应速度也太离谱了吧？”
“你们没注意吗？他每次出手都留了情，赵虎、柳云他们，都只是被打败，没受重伤。”
可挑战还在继续。
第六个登台的是内门弟子中的“防御第一人”王磊，他手持一面三阶防御盾，能硬抗筑基后期修士的全力一击。他站在李修缘面前，将盾牌挡在身前：“我不攻你，只要你能打碎我的盾牌，我就认输。”
李修缘看着那面泛着土黄色灵光的盾牌，点了点头。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握拳，魔气在拳头上凝聚成一层厚厚的紫黑色铠甲。他没有急着出拳，而是绕着王磊走了两圈，观察着盾牌的纹路——这盾牌的防御核心在中央的兽纹处，只要击中那里，就能破防。
“得罪了。”李修缘突然加速，右拳带着破空声砸向盾牌中央的兽纹。
“砰！”
拳头与盾牌相撞的瞬间，巨大的冲击力让整个问天云台都颤了颤。王磊只觉一股巨力从盾牌传来，手臂发麻，双脚在寒玉台上划出两道深深的痕迹。他咬着牙想撑住，却见盾牌中央的兽纹突然裂开一道缝，紧接着，“咔嚓”一声，整个盾牌碎成了数块。
“我……认输。”王磊看着手中的盾牌碎片，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第七人是擅长暗器的张青，他藏在袖中的“透骨钉”淬了见血封喉的剧毒，可还没等他出手，李修缘便已出现在他身后，指尖抵住了他的后心。张青僵在原地，只能苦笑认输。
第八人是修雷法的雷浩，他引动天雷劈向李修缘，却被李修缘用魔气凝成的锁链缠住天雷，反导回他自己身上，雷浩被电得头发倒竖，狼狈认输。
第九人是内门弟子中的“速度第一人”吴昊，他以为自己能靠速度偷袭，可李修缘的速度比他更快，不过三招，便被李修缘绊倒在地。
此时，问天云台上，只剩下李修缘一人站立。台下的三千内门弟子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看着高台，等着最后一个挑战者——也是内门弟子中，除了李修缘外，修为最高的人：往届内门魁首，长老的亲传弟子，楚峰。
楚峰一直站在玉阶最前排，他身着月白色的内门魁首服饰，手持一把长剑，剑鞘上刻着青云宗的宗徽。直到第九人认输，他才缓缓抬头，目光落在李修缘身上，带着一丝审视，一丝战意。
“我来挑战你。”楚峰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问天云台。他纵身跃上台，落地时，长剑轻轻出鞘半寸，一道凌厉的剑气便向李修缘袭来。
李修缘侧身避开，剑气擦着他的玄衣飞过，在身后的玉柱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剑痕。
“楚峰师兄的‘青云剑法’已练到第七重了！听说这剑法第七重，连筑基后期的修士都未必能接得住！”
“这下有好戏看了，楚峰师兄可是内门第一了三年，李修缘就算赢了九人，未必能赢他！”
“你们看楚峰师兄的剑，好像比平时更利了，他是动真格的了！”
楚峰握着剑，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李修缘，你虽赢了九人，但那些人都不是我的对手。今日，我便用青云宗的正统剑法，来试试你的魔气，究竟有多强。”
话音落，楚峰身形一动，长剑舞出一片剑花，剑势如狂风暴雨般向李修缘袭来。这“青云剑法”是青云宗的核心功法，每一剑都蕴含着清正刚直的灵力，正好克制魔气。李修缘不敢大意，魔气在他周身凝成一道厚厚的护罩，同时，他从怀中掏出一把黑色的短刃——这是他三年前被掌门所救时，身上唯一的东西，名为“魔影刃”。
“叮！叮！叮！”
剑刃相撞的声音不绝于耳，紫色的魔气与白色的灵力在高台上交织，碰撞出璀璨的火花。楚峰的剑法快而准，每一剑都瞄准李修缘的破绽，试图打破他的魔气护罩；而李修缘则靠着灵活的身法和魔影刃，一次次挡住楚峰的攻击，同时寻找反击的机会。
台下的弟子们看得目不转睛，连观礼台上的玄真道长都坐直了身体，指尖的念珠转动得更快了。执法长老皱着眉：“楚峰的剑法已达化境，李修缘的魔气虽强，却被青云剑法克制，再这样耗下去，他恐怕会灵力不支。”
可就在这时，李修缘突然变招。
他不再一味防御，而是故意卖了个破绽，让楚峰的剑刺向自己的左肩。楚峰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手腕发力，想一剑刺穿李修缘的魔气护罩。可就在剑尖即将碰到护罩时，李修缘突然侧身，魔影刃顺着剑身滑下，直取楚峰的手腕。
楚峰大惊，急忙收剑想躲，可已经晚了。魔影刃的刃尖轻轻划过他的手腕，一道血痕瞬间出现。楚峰只觉手腕一麻，长剑险些脱手。
李修缘趁势上前，魔影刃抵住了楚峰的咽喉。
“你输了。”李修缘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丝毫得意。
楚峰僵在原地，他看着抵在自己咽喉的魔影刃，又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血痕，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我输了。”
说完，楚峰收起长剑，对着李修缘拱手：“你的实力，比我强。这内门首席，你当之无愧。”
李修缘收回魔影刃，看着楚峰走下台，然后转身，面向台下的三千内门弟子，声音清晰而坚定：“还有人要挑战吗？”
问天云台之下，鸦雀无声。
没有人再说话，也没有人再登台。先前的质疑、嘲讽、不甘，此刻都化作了敬佩与认可。
观礼台上，玄真道长终于松开了捻着念珠的手，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站起身，声音透过灵力传遍全场：“李修缘以一敌十，未尝败绩，实力与心性皆符合内门首席之责。从今日起，李修缘兼任青云宗内门首席弟子，掌内门刑罚，授内门功法！”
话音落，台下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三千内门弟子同时对着高台上的李修缘拱手，齐声喊道：“见过首席师兄！”
李修缘站在问天云台的中央，迎着所有人的目光，玄色衣袍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掌心的魔纹，又抬头望向远处的青云山巅——这三年来，他第一次觉得，“魔子”的标签，或许不再是他的枷锁。
他的首席之路，从这一刻，才真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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