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墨的呼吸瞬间停滞。
伸出去的手指僵在半空,离灯的开关只有几厘米。
浑身的汗毛“唰”地一下竖起来。
不过,现在的周墨,心理素质已经强悍了不少。
他只是僵硬了一秒,就反应过来。
“又来了!这玉环真他妈不讲究,怎么老是搞突然袭击!”
”能不能提前发个微信通知?这黑灯瞎火的,差点把老子魂儿吓出来!”
干活了,干活了,周墨在心里给自己鼓劲。
套房内只留着一盏昏暗的夜灯,光线微弱。
窗外的霓虹光影斑驳地透进来,穿过巨大的落地窗,勾勒出沙发上那个人的轮廓。
那人背对着他,身形挺拔,却在宽大的衣袍下显得有些清瘦。
最诡异的是,他太安静了,安静到不正常,没有呼吸声,没有动作。
甚至感觉不到一个活人应有的气息。
他就那么坐在那里,脊背挺得笔直,却又散发着一股沉寂、压抑,甚至悲凉的气息。
周墨喉结上下滚动,咽了口唾沫,他试探着开口,“……谁?”
“谁在那儿?”“……陛下?”
沙发上的身影,毫无反应,依旧静坐,纹丝不动,仿佛周墨发出的声音只是一阵无意义的空气振动。
周墨心里咯噔一下,这情况不对劲。
他立刻集中精神,感知胸口那枚温热的玉环。
玉环依旧温润,紧贴着胸口的皮肤,但内部流转的光芒却前所未见。
不是嬴政那种仿佛能照耀千古的煌煌金芒,也不是朱棣那般带着铁与血味道的光华。
而是一种内敛、沉重、带着暮气的暗金色。
那光芒流转得极其缓慢,几乎停滞,每一缕光华都透着一股化不开的沉郁。
一股复杂到极致的情绪瞬间涌入脑海,巨大的悲痛,深沉的疲惫,无边的孤寂。
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让人喘不过气的悲伤,浓得几乎要溢出来。
周墨心头猛地一震,这感觉……是谁?
崇祯?
历史上遭遇巨变的皇帝太多了,一时半会儿还真猜不出来。
他不再犹豫,鼓起勇气,摸索着按下了床头灯的开关。
“啪嗒。”一声轻响。
柔和的灯光瞬间驱散了沙发区域的黑暗。
那个身影的真容,终于显露出来。
那是一张极其年轻的脸。
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苍白、清秀,五官精致得如同上好的玉石雕琢而成。
可这张脸上,却写满了与年龄完全不符的死气,双眼睛空洞。
但眉眼间依稀可见皇家的贵气,“嘶!怎么看着有点像永乐大帝啊!”。
这么年轻?
他正飞速在脑中检索着所有符合条件的悲情历史人物。
周墨从床上坐起来,动作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个脆弱的幻影。
他放轻了声音,小心翼翼地再次开口。
“陛下……您还好吗?”
“您从哪里来?”
“需要……帮助吗?”
年轻皇帝的眼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他的嘴唇翕动,发出了几乎微不可闻的气音。
“……皇爷爷……”“……四叔……”“……火……好大的火……”
短短几个词,像一道惊雷在周墨脑中轰然炸响!
靖难之役!
竟然是建文帝朱允炆!
那个在叔父的铁蹄与冲天烈火中,消失于历史迷雾的天子!
历史记载他继位时二十一岁,而现在这副模样,分明是刚刚经历那场宫变,被巨大的创伤击垮了心神。
朱允炆说完那几个字,仿佛用尽了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
他的眼神再次涣散,彻底陷入了无尽的空洞。
他又变回了那个无声的悲伤剪影,一个被定格在生命中最痛苦瞬间的灵魂。
周墨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
同情、震撼、无措……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堵得他胸口发闷。
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一个被至亲篡位、江山被夺、家破人亡的少年。
说什么?
说你叔叔朱棣后来成了永乐大帝,迁都北京,派郑和下西洋,编纂永乐大典,还挺牛逼的?
还是说,别难过了,三十多年后那个叫门的朱祁镇更丢人,直接把老朱家的脸都丢到草原上去了?
这不等于往人家千疮百孔的伤口上,再狠狠地撒上一把盐嘛!
手足无措的周墨下意识地摸过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屏幕亮起,显示着凌晨一点半。
从他发现朱允炆到现在,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了。
可朱允炆的身影,没有丝毫要消失的迹象!
怎么回事?
停留时间不是和国运、万民福祉挂钩吗?
建文帝在位短短四年,推行削藩,操之过急,搞得天下大乱,最后还丢了江山。
按理说,他的国运能量应该很弱,停留时间会很短才对。
难道……玉环的规则还有别的说法?
看他可怜,给个同情分,所以能待久一点?
周墨甩了甩头,觉得这个想法太扯了。
套房内,一片死寂。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周墨就这么坐着,看着。
他看着朱允炆那双空洞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丝活人的神采。
他又看看手里的玉环,那暗金色的光芒像一个难解的谜题。
这可咋办?
看他这样子,怕不是要在我这豪华套房里常住啊?
总不能让他一直这么坐着吧?
周墨试着站起身,慢慢地、一步一步地靠近沙发。
他绕到沙发正面,蹲下身,与朱允炆平视。
离得近了,他才看清,那件墨黑色的龙袍上,衣角处有被火燎过的焦痕,还有一些早已干涸的、暗褐色的污渍。
一股若有若无的烟火与尘土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这是刚从那场大火里逃出来的样子。
“陛下。”
周墨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都过去了。”
朱允炆的眼珠,似乎动了一下,又似乎没有。
“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已经过去了。”
“这里很安全,没有人会伤害你。”
周墨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回响,他不知道这些话有没有用,但他只能这么说。
他伸出手,想要拍拍对方的肩膀,给予一点安慰。
但他的指尖在触碰到那身龙袍的前一刻,停住了。
自己要怎么帮他?或者说……自己能帮他吗?
一个被历史洪流碾碎的人,一个连生死都成谜的皇帝,他的痛苦根植于几百年前的那场血与火。
自己一个现代人,能做什么?
给他讲讲历史,告诉他一切都过去了,大明也亡了?
还是给他点一顿肯德基全家桶,让他感受一下现代社会的温暖?
周墨感觉自己接到了从业以来最棘手的一个案子。
他收回手,盘腿坐在地毯上,就这么陪着朱允炆。
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
他看着窗外,天色似乎有了一丝微亮。
而沙发上的朱允炆,依旧是那个姿势,那个表情,仿佛要坐到天荒地老。
周墨叹了口气,脑中突然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要不……给他放点音乐?治愈系的纯音乐?
或者……佛经?传说他后来不是出家当了和尚吗?
他看着朱允炆那张苍白的脸,一个更深层次的问题浮现在心头。
玉环把他召唤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道,真的只是让自己,陪一个几百年前的伤心人,在这坐上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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