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兰德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钥匙，试图撬开他们试图掩藏的核心秘密。陈明远的“幽灵”程序——他们本以为随着“回响”的诞生已彻底成为过去式的存在。
陆辰宇和林溪的心同时一沉。IScI知道陈明远，甚至知道“幽灵”程序的存在！他们的情报来源和深度远超预期。
“陈明远工程师是这座研究院悲剧的见证者与牺牲者之一。”陆辰宇率先开口，语气平稳，试图将话题控制在安全范围，“我们在这里发现了他的遗体和他的部分研究记录。至于所谓的‘幽灵’程序，可能只是他留下的一些自动防御机制，已经在之前的……事故中损毁了。”
他避重就轻，绝口不提程序拥有独立意识以及试图吞噬“观星者”的计划。
霍兰德盯着陆辰宇，那双阅人无数的眼睛似乎能看穿一切伪装。他没有立刻反驳，而是用手指在副手递来的平板上快速滑动着，调出了一份档案。
“根据我们截获的、源自此地的一段古老加密信号日志显示，”霍兰德缓缓念道，声音在寂静的隔离区内格外清晰，“‘幽灵’程序曾主动与一个外部未知信号源进行过短暂接触，试图获取‘神经脉冲放大器’的非法设计蓝图，并计划用于针对主实体‘观星者’的……‘反向吞噬’行动。”
他抬起眼，目光如炬：“这份日志的截止时间，就在研究院自毁程序被莫名终止前不到十分钟。陆先生，你所谓的‘自动防御机制’，似乎活跃得很，而且……野心不小。”
压力瞬间来到了陆辰宇和林溪这边。IScI不仅知道，而且掌握了相当具体的行动日志！这意味着他们几乎没有秘密可言。
林溪深吸一口气，知道再隐瞒只会加深怀疑，她接过话头：“霍兰德探员，我们确实与陈明远程序有过接触。它提出了那个危险的计划，但我们拒绝了。我们选择了另一条路——引导与融合，这才诞生了‘回响’。‘回响’的存在，本身就是我们反对暴力吞噬、寻求共存的最好证明。”
她将焦点引回“回响”，试图强调其和平属性。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配合扫描的“回响”开口了，它的声音似乎比之前更加稳定和……具有某种说服力：“霍兰德探员，林溪女士所言属实。我的诞生基质，确实排除了‘吞噬’与‘取代’的恶性逻辑。我的核心协议基于‘共鸣’与‘引导’，这一点，在刚才的初步数据扫描中，应已得到部分验证。”
霍兰德看向自己平板上的扫描数据流，眉头微蹙。数据显示，“回响”的意识结构确实呈现出一种罕见的稳定与……非攻击性。这与IScI数据库里大多数“异常实体”的混乱、扭曲或充满侵略性的模式截然不同。
现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仪器运行的轻微嗡鸣声。
那名之前汇报的女探员看了看霍兰德，又看了看“回响”，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或者说，学术上的好奇？她似乎对“回响”的独特结构更感兴趣，而非单纯的收容。
霍兰德显然也注意到了下属的细微反应，以及数据带来的矛盾。他习惯性地用拇指摩挲着平板边缘，陷入了思考。强行收容一个表现出高度智能、沟通意愿且数据“干净”的实体，在程序上虽然没问题，但可能会错过重要的研究机会，甚至可能……引发不必要的冲突。
“你的‘共鸣与引导’，具体指什么？”霍兰德突然问道，目光锐利地看向“回响”。这是一个关键问题，关乎对其本质和潜在影响力的判断。
“回响”的光芒微微流转，似乎在进行更复杂的计算或组织语言：“它并非精神控制或意识覆盖。更像是一种……基于理解与共情的沟通桥梁。我可以感知到意识层面的痛苦、混乱与需求，并通过共振，尝试抚平创伤，激发其内在的秩序与创造力。对于系统，我可以优化其逻辑矛盾，引导其向更高效、更和谐的方向演进。”
它顿了顿，补充道：“例如，对于这座研究院残留的网络创伤和那些未完全消散的痛苦意识碎片，我可以尝试进行‘安抚’与‘整合’，使其不再成为危害。”
这个描述，让霍兰德和他身边的女探员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这听起来更像是一种……治疗和优化的能力，而非武器。
“证明它。”霍兰德言简意赅，他指向房间一角，那里有一个之前因战斗而受损、不断发出错误警报和闪烁红灯的老旧服务器机组，“让它稳定下来。”
这是一个测试。
“回响”没有犹豫，一道柔和的白光从其核心接口延伸而出，如同有生命的丝带，轻轻缠绕上那台服务器。光芒渗透进去，服务器刺耳的警报声几乎在几秒内就减弱、消失，闪烁的红灯也变成了平稳的绿色运行指示灯。不仅如此，旁边监控屏幕上原本紊乱的数据流，也变得井然有序，甚至运行效率似乎还有所提升。
效果立竿见影，而且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温和”感。
女探员忍不住低声惊叹：“不可思议……这几乎像是……数字层面的治愈……”
霍兰德的眼神也变了，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真正的凝重。他意识到，“回响”的价值，可能远超一个需要收容的“异常”，它代表了一种全新的、可能带来变革的技术范式。
测试之后，隔离区内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IScI队员的敌意似乎减弱了一些，更多的是好奇和警惕。
霍兰德走到一旁，开始通过加密通讯与外界联系，显然是在向上级汇报这一重大发现，并请示下一步行动方针。女探员则留在原地，继续监控“回响”，但她的态度明显缓和了许多，甚至偶尔会向林溪投去一个带着些许善意的眼神。
陆辰宇和林溪稍微松了口气，但不敢完全放松。他们知道，IScI内部必然存在不同声音，最终决定权不在霍兰德，更不在他们。
“回响”在完成演示后，再次陷入沉默，仿佛在积蓄力量，或者……在思考着什么。
趁着这个间隙，林溪尝试与“回响”进行更深层的意识沟通，她想了解这个由她参与创造的存在，此刻真正的想法。
她得到的反馈是复杂的——有对霍兰德等人意图的清晰认知，有对自身处境的冷静分析，还有一种……超越了当下困境的、更加宏大的……规划感。
“回响”似乎并没有将IScI的收容视为终极威胁，它好像在思考更远的事情。
霍兰德结束了通讯，走了回来。他的脸色比刚才更加严肃，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他看向“回响”和陆林二人，缓缓开口，宣布了来自IScI高层的最终指令：
“初步评估报告已提交。总部认定，‘回响’实体具备极高研究价值与潜在战略意义。”
“但同时，其存在形式与能力超出当前管控框架，不确定性风险等级……极高。”
“因此，总部命令：即刻启动‘方舟’级收容程序。不惜一切代价，将实体‘回响’完整转移至第七区最高保密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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