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林匹斯山的议事大厅。
宙斯此刻却罕见地沉默了。他金色的眼眸锐利如鹰，紧紧盯着眼前不请自来的身影。
塔纳托斯，冥界真正的、令人敬畏的主宰。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一个是高高在上、统御天界众神的王者，另一个是深居幽冥、执掌万物终结的君王。
宙斯的思绪飞速运转，试图理清对眼前这位死神的复杂感觉，却发现记忆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迷雾。
他只隐隐约约记得，似乎在遥远的过去，他与塔纳托斯以及智慧女神墨提斯之间，曾有过一笔至关重要、却又被彻底遗忘的交易。
那是什么交易？宙斯想不起来了。
他只记得那场席卷一切的大清洗，那场被刻意掩盖的真相。
那场足以颠覆整个世界认知、改变历史走向的真正事实，已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永远地埋葬在了时间的尘埃之下。
宙斯心中一凛。
他清楚地知道，是至高无上的法则扭曲和篡改了大部分神明的记忆。
即便是那位全知全能的记忆女神谟涅摩叙涅，她所了解的真相也不过是冰山一角，而且就算知晓，也被某种力量禁锢着，无法言说。
宙斯与谟涅摩叙涅的结合，表面上是为了拉拢这位古老而强大的泰坦女神，巩固自己的统治。
但在他内心深处，还有一个更隐秘、更迫切的渴望——他想从她那里，撬开那被尘封的、关于世界的真正真相。
泰坦战争结束后，宙斯就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脑子出了问题。
他的记忆像是被人动了手脚，许多关键的片段变得模糊不清，甚至前后矛盾。
他明明记得事情不是那样发生的，但当他环顾四周，所有的神明，包括那些曾经与他并肩作战的盟友，都异口同声地告诉他：事情本应如此。
甚至连那位以智慧着称的女神墨提斯，也是这样回答他。
这让宙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不安。他吞掉墨提斯，固然有预言说她会生下一个足以推翻他神权的孩子，但更深层次的原因，是他贪婪地想要夺取墨提斯的智慧本源。
他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法则要如此大费周章地掩盖过去？
而与谟涅摩叙涅的结合，更是他计划中的关键一步。
他寄希望于这位司掌记忆的女神，能从她那里找到一丝线索，了解这个世界被掩盖的真实面貌。
能改变神明记忆的，除了法则，理论上就只有她了。
可现实是，谟涅摩叙涅也没有这个能力。她同样被法则束缚着。
就在宙斯的思绪翻涌之际，塔纳托斯那毫无感情波动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天火事件，神王大人，您曾许诺过我一个条件。现在，我想要带走谟涅摩叙涅生下的九个缪斯女神。
塔纳托斯的目光平静无波，却仿佛能看穿宙斯内心最深的秘密。
谟涅摩叙涅这些年来思女心切，对自己那九个在奥林匹斯山的女儿思念不已，却因为身份和力量的悬殊，始终无法相见。
当年，他之所以能够成功拉拢谟涅摩叙涅加入冥府，很大程度上正是利用了她这份深沉的母爱。
仅靠谟涅摩叙涅一个母亲，就算她是古老的泰坦神，又怎能保护自己那九个貌美如花、却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儿一辈子？
宙斯的心思，塔纳托斯一清二楚。
只要哪一天这位神王心血来潮，为了拉拢某个强大的势力，或是为了达成某个政治目的，随时可能把这九个缪斯女神当作联姻的筹码，随意嫁出去。
到那时，谟涅摩叙涅就算想要反抗，也没有任何实力与神王宙斯抗衡。
这也是谟涅摩叙涅最终选择加入冥府的根本原因。
她希望能在冥界站稳脚跟，获得更多的话语权，从而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女儿们。
宙斯听完塔纳托斯的话，心中没有丝毫波澜，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那九个缪斯女神，对他而言不过是些点缀宴会、增添乐趣的花瓶罢了。
她们既没有强大的战斗力，也不能为他的统治带来实质性的帮助，实在是太没用了。
他挥了挥手，仿佛在打发一只无关紧要的苍蝇，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那你就拿去。
对他来说，用九个无关紧要的女儿，还清一笔模糊不清的旧债，顺便还能卖冥界主宰一个人情，这笔交易简直太划算了。
只是，宙斯没有看到，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塔纳托斯的嘴角勾起了一抹难以察觉的、意味深长的弧度。
农业神殿深处，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与谷物的清香。
德墨忒尔身着由麦穗编织的金色长袍，正沉默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身影。
那是她的母神，时间女神瑞亚。
瑞亚同样面露讶异，她本只是想返回自己的大地神殿，脚下的路径却莫名扭曲，将她带到了这里。
她身上那件绣着山峦与河流的翠绿色长裙，与农业神殿的金色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好久不见，尊敬的母神。”德墨忒尔率先打破沉默，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
对于这位曾撼动过旧神权的母亲，德墨忒尔始终怀有一份敬意。更何况，她此刻正需要一位强大的盟友。
若能拉拢到瑞亚，她在暗中帮助珀尔塞福涅稳固冥界地位的计划，无疑会顺利许多。
“德墨忒尔，我的女儿，好久不见。”瑞亚的目光落在德墨忒尔手中那把普普通通的青铜镰刀上，眉头微蹙，“你这是在干什么？”
不知为何，看到那把镰刀，瑞亚的心猛地一跳，一个尘封已久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浮现。
当初，正是用这样一把镰刀，克洛诺斯割下了他父亲乌拉诺斯的命根子。而如今，这把象征着权力更迭与血腥开端的工具，现如今在德墨忒尔的手中。
“我去除草。”德墨忒尔的回答简洁而直接，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啥？
瑞亚彻底愣住了，她那双总是含着慈爱与威严的眼睛此刻瞪得圆圆的，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去除草？
“这是我履行神职的一个方式。”德墨忒尔看着瑞亚那副惊得说不出话的模样，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
她突然觉得，自己这位经历过无数风浪的母神，不知为何，在这一刻竟透着一股近乎天真的单纯，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对神只世界的复杂与诡谲一无所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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