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将那张写着“别信我”的纸片重新塞进荷包,指尖在粗布上停顿了一瞬。他起身走向门口,冷十三已在外面等候。
“按计划行事。”他低声说,“明晚,破庙见。”
冷十三点头,转身离去,脚步声很快消散在夜色中。
次日夜里,石头换上一身粗布衣裳,腰间藏刀,怀里揣着五两金叶子,从侧巷摸到南柳巷的破庙外,抬手轻叩门板。
门开一条缝,一个独眼男子探出头来。石头压低声音:“薛府老仆介绍来的,我是来买南货的。”
那人打量他片刻,侧身放行。
庙内半截蜡烛摇曳,墙角堆着几个麻袋。几名北狄打扮的人围坐在一张破桌旁,桌上搁着一把弯刀和一只陶罐。石头被带到主位前,对面坐着个瘦高男人,小指残缺,眼神凶狠。
“带文书了吗?”那人问。
“带了。”石头掏出一叠纸,“通关印信也都在上面。”
那人接过细看,脸上渐渐浮起笑意。他拍手示意,手下揭开陶罐盖子,一股腥臭扑面而来。
“这就是你要的东西。”他说,“狼血膏,北狄秘方,十年才得一回。”
石头皱眉:“我要验货。”
那人冷笑一声,伸手蘸了点膏体抹在石头手腕上。皮肤瞬间泛红,火辣刺痛。
“够真吧?”
石头咬牙点头:“够真。”
话音未落,他猛然扬手,一把石灰粉直扑对方面门。那人惨叫后退,石头拔刀斩向最近之人,鲜血迸溅。
门外立刻撞响,谢珩的人破门而入,刀光交错,厮杀顿起。
冷十三率人跃上屋顶,箭如雨下,压制得敌人抬不起头。庙后火光冲天,谢珩亲率队伍冲入后院。几人欲从暗道逃脱,被他一刀逼回。
正殿之内,桌翻椅倒,墙上血迹斑斑。北狄众人节节败退,缩至大殿中央。谢珩立于断柱之上,剑尖垂地。
“耶律弘!”他声音不高,却压过所有喧嚣,“若有胆量,出来一见!”
无人应答。
风穿堂而入,烛火明灭不定。谢珩目光扫视全场,静立不动。
忽然,头顶瓦片炸裂,一道黑影跃上房梁。那人披黑袍,右眼覆金质眼罩,手中握着火把。
正是耶律弘。
他居高临下,嘴角微扬:“谢珩,你来得正好。”
谢珩凝视着他:“你藏了多久?”
“自你们进城那日起。”耶律弘冷笑,“你以为你赢了?你不过是我手中棋子。”
谢珩沉默不语。
耶律弘抬起左手,掌心托着一只小琉璃瓶,内盛暗红色液体。
“认得吗?”他晃了晃瓶子,“你妻子咳出的血,还带着体温。”
谢珩瞳孔骤缩。
“想要回去?”耶律弘咧嘴,“跪下,求我。”
无人动作。
冷十三搭箭欲射,被谢珩抬手拦下。
“你碰过她?”谢珩声音低沉。
“何止。”耶律弘笑得更深,“我见过她安睡的模样,听过她梦中呢喃。她总喊一个人的名字——是你么?”
谢珩左手缓缓抚向腰间玉佩碎片。
“你不配提她。”他说。
话音落下,右手疾挥,一支判官笔破空而出,直取耶律弘持瓶手腕。
耶律弘偏头闪避,笔锋划过手掌,鲜血飞溅,瓶子坠落。
冷十三早有准备,纵身跃起,在空中稳稳接住瓶子,落地无声。
谢珩跃下断柱,几步逼近俘虏,剑锋抵喉。
“血是谁给的?”他问。
那人颤抖:“是……是魏长忠带来的。说是从一个女人身上取的,关在城东旧宅……”
谢珩神色未变。
冷十三走来,递过瓶子。谢珩接过,迎烛而照。血色沉浊,质地粘稠,不似新鲜之物。
他启开瓶塞,轻嗅片刻。
无药味。
忽有所悟,他从袖中取出那个烧焦边的荷包,撕开内衬,抽出一张薄纸。纸上三字清晰:别信我。
他看看瓶子,又看向纸条。
“这不是她的血。”他说。
冷十三一怔:“你怎么知道?”
“她咳出的血,遇空气会泛一丝金光。”谢珩递过瓶子,“这血放置太久,颜色不对。”
冷十三细察,脸色微变:“是动物血混了朱砂。”
谢珩闭目片刻,再睁眼时眸光如冰。
“他们想让我们以为她被抓。”他说,“只为引我们妄动。”
冷十三问:“那她现在何处?”
“仍在府中。”谢珩答,“她不会容人擅取其血,除非自愿。”
他转向俘虏:“你们接到消息,说她今晚会被送来?”
那人点头:“今早传的话,说今夜交人与血。”
谢珩冷笑:“那是假令。真正目的,并非抓她。”
“那是为何?”
“是要让我以为她被抓。”谢珩环顾满地狼藉,“我会调尽人手去救。京中空虚,登基大典前夕,宫门守备松懈——有人要趁机夺权。”
冷十三明白过来:“所以这一战不能停。”
谢珩点头:“押走这些人,一个不留。查清他们进城路线、联络据点,全部挖出。”
“你要回府?”
“不去。”谢珩摇头,“我要等一个人。”
“谁?”
“传假令的人。”谢珩倚在断墙上,“敢下令,必会来确认结果。他会来。”
冷十三沉默:“万一不来?”
“会来。”谢珩望着屋顶破洞,“这种人,总想亲眼看见我们挣扎。”
两人不再言语。
庙外脚步渐远,俘虏已被拖走。尸体横陈,血渗砖缝。冷十三安排埋伏,自己守于屋顶。
时间缓缓流逝。
三更时分,巷口传来脚步声。
一名灰袍人走近破庙,提着灯笼,在门前驻足张望。
谢珩自阴影中走出。
“找谁?”他问。
那人一惊,灯笼几乎脱手,强自镇定道:“我……我是来收消息的。”
“收什么?”
“关于……那个女人的事。”
谢珩上前一步:“你说的是薛明蕙?”
那人后退:“我不知道名字。我只是跑腿的。”
“谁派你来的?”
“没人……只是有人给了钱,让我来看看有没有留下血瓶。”
谢珩紧盯他:“你知道那血是谁的?”
“不知道。”那人摇头,“他们说只要看到瓶子,就回报一声。”
谢珩突兀出手,扣住其腕一翻,袖中滑落一张纸。
他拾起细看,纸上画着一个标记——柳叶形的门环。
与春桃交出的布包上的记号一模一样。
谢珩抬眼:“这记号,谁给你的?”
那人脸色煞白,转身欲逃。谢珩一掌劈在颈侧,对方应声倒地。
冷十三从屋顶跃下:“认识这记号?”
谢珩攥紧纸片:“她留下的线索,被人利用了。”
“什么意思?”
“她写的应对法子,本为防绑架。”谢珩声音低沉,“如今却被拿来当诱饵,反设一局。”
冷十三皱眉:“谁有机会拿到那张纸?”
谢珩未答。
他蹲下身,搜查那人腰带,在内袋摸出一块铜牌。上刻二字:司礼监。
他站起身,将铜牌递给冷十三。
“魏长忠没死。”他说,“而且,他已经进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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