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群“乌合之众”,在郑师傅的高压下,居然也慢慢拧成了一股绳,互相较劲,也互相学习。
比如,刘大叔看我颠勺手腕没力,豪爽地传授我他的独家发力技巧:“丫头,用腰劲!别光用手腕!跟抡锄头一个道理!”
李静大姐则会在我调汁时,推着眼镜严肃指出:“林薇同学,你刚才放糖的顺序违反了味觉叠加的先后原则,应该先……”
赵焱每次做完菜,都会热情地邀请大家品尝:“薇薇姐,尝哈嘛!巴适得很!提神醒脑!”
孙小曼则会在大家对着香料柜迷茫时,默默地指出哪一味香料气味不对,可能是受潮了。
课余时间,就成了我们的“百家讲坛”和“黑暗料理交流会”。我们会用培训中心提供的边角料,尝试制作各自的地方特色小吃。我甚至成功用西点的手法改良了刘大叔带来的粘豆包,口感变得蓬松轻盈,让他惊为天人:“这玩意儿还能这样?好吃!不噎人了!”
当然,翻车是常态。赵焱试图做一道“分子料理版麻婆豆腐”,结果做出了粉色的、果冻状的、味道诡异的“豆腐脑”,被集体鄙视。李静大姐想理论联系实际,用流体力学计算勾芡最佳角度,结果芡汁结块,惨不忍睹。
培训进行到第二周,内容开始深入,涉及到一些老派的、即将失传的技法。比如——整鸡脱骨。
要求:从鸡脖子开口,在不破坏鸡皮的情况下,完整地将鸡骨剔除,保持鸡形完整。
难度:地狱级。
只听教室里哀嚎一片。这简直是外科手术级别的操作!
郑师傅演示了一遍。只见他的手法轻柔而精准,小刀在鸡体内丝滑地游走,分离皮肉与骨骼,动作行云流水,充满了一种奇特的美感。不到十分钟,一只骨肉分离、皮却完好无损的“布袋鸡”就呈现在我们面前。
“到你们了。”郑师傅擦擦手,无情地宣布。
接下来的一天,教室里仿佛变成了大型屠宰现场,惨不忍睹。鸡皮被捅破的、骨头没剔干净的、弄得满手血污的……此起彼伏。
我和一只肥硕的三黄鸡较劲了整整一个小时,汗都下来了,才勉强把主要骨骼拆出来,但鸡皮已经破了好几个洞,整只鸡看起来像受了酷刑。
赵焱直接放弃了:“算了算了,我还是直接剁了做辣子鸡丁吧!”
李静大姐试图用解剖学理论指导实践,分析骨骼肌肉结构,结果下刀更犹豫,战况更惨烈。
刘大叔力大无穷,但手法粗糙,差点把鸡脖子拧断。
只有孙小曼,沉默地、耐心地操作着,手法不见得多华丽,但稳定精准,鸡皮破损很少。
郑师傅巡视着,脸色越来越黑。
最后,他停在了孙小曼的操作台前,难得地点点头:“嗯,手法稳,下刀准,懂得利用关节和筋膜。家学渊源?”
孙小曼轻轻“嗯”了一声,脸微微红了。
就在我对着我的“破洞鸡”欲哭无泪时,刘大叔凑过来,瞅了一眼,嘿嘿一笑:“丫头,你这不行啊!看俺老刘的!”说着就要拿我的鸡示范。
李静大姐立刻制止:“刘同学!注意卫生操作规范!不能交叉使用工具和食材!”
赵焱起哄:“大叔,你还是先把你自己的‘鸡骨架’拼回去吧!”
教室里顿时笑成一片。
虽然技术没学到家,但这种互相调侃、共同挣扎的氛围,却莫名让人安心。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晚上回到宿舍,我累得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却还是忍不住给我妈发了条微信:“妈,今天学拆鸡骨头,比打架还累……”附带一张我的失败作品图。
我妈很快回了一串语音,先是心疼,然后又是骄傲:“哎呦受这罪干嘛!不过咱薇薇就是能耐!都能给鸡动手术了!等你回来给妈表演一个!”
我看着手机,笑了笑,点开朋友圈,下意识地想看看有没有某人的动态——当然没有。陈默的朋友圈非常干净,只有寥寥几条行业资讯转发。
我放下手机,看着窗外省城的灯火。学习生活紧张又充实,和同学们的趣事能说上一箩筐。但偶尔,还是会想起青川镇那个烟雾缭绕的小厨房。
一种混合着思念、压力和一点点成就感的复杂情绪,在安静的夜里慢慢发酵着。
喜欢小镇炊烟米其林请大家收藏:(m.shuhesw.com)小镇炊烟米其林书河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