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镇中心广场,此刻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沸腾的露天厨房兼食堂。各色帐篷支棱起来,吆喝声、锅铲碰撞声、滋啦作响的油炸声、以及混杂在一起的浓郁香气,勾得人肚里的馋虫集体造反。
我们“老林菜馆”的摊位位置不算c位,但胜在干净利落。我特意定做了几条朴素的横幅,上面印着“青川老林菜馆——三代人的家常味”,旁边还贴了几张我爸年轻时颠勺和我近期炒菜的照片。
我和小辉穿着雪白的厨师服,头戴厨师帽,精神抖擞。我妈负责收钱和招呼客人,笑得见牙不见眼。我爸嘛,则像一尊“镇摊之宝”,稳坐在后方一把太师椅上,面前还摆着个保温杯,眼神如雷达般扫视全场,自带“闲人勿近”的气场。
相比之下,斜对面“客来香”的摊位就浮夸多了。巨大的充气拱门,穿着高开叉旗袍的服务员,灯光闪烁,还循环播放着“特聘粤点名师,匠心打造”的录音。钱富贵本人穿着骚包的唐装,拿着话筒四处吆喝,活像个卖大力丸的。
“各位乡亲各位游客!来看看咯!正宗粤式茶点!天鹅酥、虾饺皇、榴莲酥!外面大城市才吃得到的好东西哦!今天特价!尝鲜价!”
别说,他那套确实吸引了不少看热闹的游客和喜欢尝鲜的年轻人,摊位前围得水泄不通。
我们这边,一开始多是老街坊来捧场。
“薇薇!先来三份回锅肉!”王大爷嗓门洪亮,自带扩音效果。
“丫头,麻婆豆腐多来点肉沫!拌饭!”李婶熟门熟路。
“小老板!烤鸡翅!今天必须给我留俩!”这是冲着我的“每日限定”来的小年轻。
我们忙而不乱,我主勺,小辉打下手、打包、收桌,我妈收钱算账,配合默契。回锅肉镬气十足,麻婆豆腐麻辣鲜香,酸豆角肉末酸爽开胃,味道那是杠杠的。老街坊们吃得满嘴流油,赞不绝口,活体广告效应一流。
渐渐的,一些被香味吸引或者被老街坊安利过来的游客也加入了排队行列。
“老板,啥好吃啊?给推荐推荐?”
“就那回锅肉!绝了!还有那麻婆豆腐!哎呦,口水下来了!”
“那个烤鸡翅是啥?闻着好香啊!”
我的孜然香草烤鸡翅,成了意料之外的黑马!它不像传统中餐,拿着吃也方便,浓郁的孜然香气混合着迷迭香的异域风味,在空气中极具杀伤力。很多年轻人和小孩子被吸引过来,吃完一串立马变成“回头客”,甚至有人专门为了鸡翅跑来排队。
“老板!这鸡翅也太好吃了!怎么做的啊?再给我来五串!”
“妈妈!我还要吃那个香香的鸡翅膀!”
“快拍快拍!这古镇美食节居然有这么洋气的玩意儿,发朋友圈!”
我们摊位的热度肉眼可见地飙升,队伍越排越长,竟然隐隐有和“客来香”分庭抗礼的趋势。
钱富贵那边,虽然靠着新奇吸引人,但点心的制作流程复杂,出餐速度慢,而且价格偏贵。不少游客尝个新鲜后,评价褒贬不一:
“嗯...样子是好看,就是有点腻。”
“这虾饺皮有点厚啊...没有在广州吃的地道。”
“这么一小碟就要二十?够我在对面吃盘大肉了!”
相比之下,我们这边量大实惠、味道扎实,口碑持续发酵。
钱富贵看着我们这边汹涌的人流,脸色渐渐从得意变成了阴沉,摇扇子的频率都透着一股焦躁。他时不时瞥向我们这边,眼神里的怨毒都快藏不住了。
休息间隙,我偷偷给我爸倒了杯水:“爸,您看还行吗?”
我爸接过水杯,哼了一声,嘴角却微不可查地翘了一下:“马马虎虎。那鸡翅...哼,花里胡哨,还算没丢人。”
能得到这种评价,已经是破天荒的表扬了!我差点喜极而泣。
然而,就在我志得意满,以为胜券在握时,麻烦来了。
下午人流最多的时候,我们摊位前突然来了几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穿着豆豆鞋,紧身裤,头发染得五颜六色,嘴里叼着牙签。
为首的一个黄毛,敲着我们的桌子,吊儿郎当地说:“喂!老板!给我们哥几个来那个什么...烤鸡翅!先来二十串!”
来者是客,我虽然觉得这几位不像善茬,还是让小辉赶紧准备。
鸡翅烤好,香味四溢。那黄毛拿起一串,咬了一口,嚼了两下,突然“噗”一声全吐在地上!
“呸!什么玩意儿!”他瞬间变脸,把剩下的鸡翅狠狠摔在桌上,“这肉是臭的吧!老板你用的什么烂肉?想吃死人啊!”
他这一嗓子吼得极大,瞬间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
其他几个混混也纷纷效仿,有的咬一口就扔,有的直接说吃完肚子疼,开始大声嚷嚷:
“黑心店!用臭肉!”
“赔钱!不然没完!”
“大家别吃了!这店的东西不干净!”
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排队的人群一阵骚动,纷纷疑惑地看过来,有些胆小的甚至开始后退。
我妈吓得脸都白了。小辉气得想冲上去理论,被我死死拉住。
我知道,钱富贵的阴招,终于来了!而且来得如此下作、如此直接!
我爸“嚯”地一下从太师椅上站起来,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眼看就要爆发。
我赶紧按住他,低声道:“爸!别动气!我来处理!”
这个时候,一旦发生冲突,无论真相如何,我们店的名声就全毁了!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到那黄毛面前,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你说我们的肉是臭的?”
“废话!不是臭的难道还是香的?老子舌头不会骗人!”黄毛嚣张地指着地上的鸡翅。
我看了看地上那些只咬了一口的鸡翅,忽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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