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那两位“笼中客”的存在感与日俱增。钢镚儿的食量似乎见长,哼哧声愈发理直气壮;闹闹则开始对特定颜色的衣服产生反应,尤其见不得亮黄色,一见小赵那件亮黄色的t恤就激动地扑腾翅膀,嘎嘎乱叫,吓得小赵再也不敢穿那件衣服上班。
“陈默到底什么时候回来?”苏琪一边给钢镚儿的食盆里添上切好的苹果块,一边哀嚎,“再这样下去,咱们这后厨快成动物园附属饲料加工厂了!这苹果都快赶上咱们做甜点的用料级别了!”
我看了看手机,算算时间,也就是明天晚上或者后天凌晨到。心里莫名有些期待,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虽然视频里已经“报备”过marco的事,但他真要回来了,面对后院里这俩他留下的“烂摊子”,以及可能还在省城盘桓的marco,会发生什么?
这种紧张,在第二天下午,被直接推向了高潮。
当时我正在后厨核对晚上要用的食材清单,苏琪突然一阵风似的冲进来,脸上表情极其复杂,混合着震惊、看好戏以及一丝丝的同情。
“薇姐!薇姐!”她压低声音,抓着我的胳膊,“来了!他来了!”
“谁来了?”我一头雾水。
“默哥!他回来了!现在就在前厅!”
我心头猛地一跳,这么快?不是说明天吗?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头发和围裙,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如常,这才跟着苏琪往前厅走。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一个熟悉冷静,此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凉意的声音传来:
“看来我回来的正是时候。”
我踏进前厅,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风尘仆仆却依旧挺拔的身影。陈默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卡其色长裤,脚边放着行李箱,脸上带着长途旅行后的些许疲惫,但那双透过镜片看过来的眼睛,却锐利得惊人。
而他的对面,站着同样引人注目的marco。
marco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的亚麻衬衫,袖子随意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整个人看起来休闲又时髦。他手里还拿着一个看起来像是刚买的、很有本地特色的陶瓷茶叶罐,似乎正准备离开,却在门口被陈默堵了个正着。
两人一站一立,气质迥异,一个清冷如冰,一个温煦如阳,视线在空中交汇,仿佛有无形的电火花在噼啪作响。前厅里零星几个等位的客人,都忍不住偷偷打量着这幕仿佛偶像剧开场般的场景。
“ciao, chen mo.” marco率先打破了沉默,脸上扬起他标志性的、无懈可击的笑容,“真巧,我刚准备离开。Vivian店里的茶很不错,我买了一些准备带回去慢慢品尝。”他晃了晃手里的茶叶罐,态度自然得仿佛只是碰巧遇到老朋友。
陈默推了推眼镜,目光从marco脸上,缓缓移到他手中的茶叶罐上,然后,用他那特有的、毫无波澜的语调开口:
“marco先生对东方饮食文化的热爱,令人钦佩。连茶叶都亲自采购,看来这次的‘文化交流’项目,收获颇丰。”他特意加重了“文化交流”四个字,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嘲讽。
marco笑容不变:“当然,不虚此行。尤其是品尝到了Vivian亲手烹制的、充满灵魂的菜肴,让我对中餐有了全新的认识。”他转向我,眼神真诚,“再次感谢,Vivian。我想我还会再来叨扰的。”
我感觉到陈默的目光瞬间像冰锥一样扎在我身上。
天啊,marco来我居然不知道。
我努力维持着面部肌肉不要抽搐,干巴巴地回应:“……欢迎。”
“那么,不打扰你们了。”marco对我和陈默分别点了点头,姿态优雅地侧身,从陈默身边走过,离开了餐馆。临走前,还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前厅陷入了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苏琪在我身后,拼命用手捂着脸,但我从她抖动的肩膀看出,这丫头绝对在狂笑。
陈默站在原地,没动,也没看我,只是盯着marco消失的门口,半晌,才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我身上。
“看来,”他慢条斯理地开口,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我不在的这几天,店里……挺热闹。”
我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发现好像没什么可解释的。事实就是,marco连着来了两天,还买了茶叶,正好被他撞见。
就在这时,后院非常“适时”地传来了钢镚儿响亮的、带着某种欢快情绪的哼哧声,以及闹闹仿佛应和般的、高亢的“嘎——”。
陈默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视线终于从我脸上移开,落在了通往后院的方向。
“那两位,”他语气依旧平淡,但我仿佛能听到他磨后槽牙的声音,“看来也过得……很愉快。”
苏琪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赶紧捂住嘴。
我扶住额头,感觉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完了。
这哪是醋王归来。
这分明是……王者归来,带着满格的怒气值和即将爆表的醋意。
而我的“江湖”,即将迎来一场史无前例的、由一只猪、一只鹅、一个意大利师兄和一个中国醋王共同参演的……爆笑风暴。
我认命地叹了口气,看向陈默:“那个……行李箱重吗?先放到后面去吧?”
陈默没说话,只是拎起行李箱,迈步向后院走去,步伐沉稳,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气势。
苏琪凑到我耳边,用气声兴奋地说:“薇姐,稳住!年度大戏,开幕了!”
我哭笑不得地瞪了她一眼,跟了上去。看来,想平静地吃顿晚饭,是不可能了。
陈默径直走到后院,目光首先落在角落里那两位“笼中客”身上。钢镚儿似乎感应到“饲主”归来,更加卖力地哼哧起来,甚至试图用鼻子去顶围栏的门。闹闹也扑腾着翅膀,嘎嘎叫着,像是在控诉这几日被“囚禁”的生活。
“它们,”陈默的视线扫过食盆里还没吃完的苹果块和特制饲料,又落回我脸上,语气平淡无波,“伙食标准,似乎比某些客人的套餐还要高。”
苏琪在一旁抢答:“你是不知道!钢镚儿挑食!普通菜叶子看都不看,非得吃这种冰糖心苹果!闹闹更过分,喝水都要喝过滤过的!比周教授还讲究!”她故意把“周教授”三个字咬得很重,眼神瞟向我,满是揶揄。
陈默推了推眼镜,没理会苏琪的插科打诨,目光依旧锁着我:“看来,我不在的时候,林主厨不仅忙于招待国际友人,在宠物饲养方面,也极具……钻研精神。”
这醋吃的,拐弯抹角,还带着学术研讨般的严谨。
我正要开口,钢镚儿不知是太兴奋还是怎么,猛地一拱,那围栏的门闩竟然“啪嗒”一声,被它拱开了!圆滚滚的香猪瞬间获得了自由,欢快地哼哧着,就朝着陈默的行李箱冲了过去!
“哎!钢镚儿!”我惊呼。
几乎同时,笼舍里的闹闹看到同伴“越狱”,也激动起来,扑闪着翅膀,嘎嘎狂叫,撞得笼门哐哐作响。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陈默显然没预料到这一幕,看着那只粉嫩的小猪直奔他装着珍贵野生菌样本的行李箱而去,一向冷静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裂痕。他下意识地想拦住钢镚儿,但穿着西裤和皮鞋的他,动作哪有整天在后院打滚的猪灵活?
眼看钢镚儿的鼻子就要蹭到行李箱上,苏琪眼疾手快,抄起手边一根用来晾抹茶的竹竿,横在了钢镚儿面前:“此路不通!回去!”
钢镚儿被竹竿挡住,不满地哼哼着,试图从旁边绕过去。而闹闹在笼子里叫得更凶了,仿佛在给钢镚儿加油助威。
陈默趁着这个机会,一把将自己的行李箱拎起来,避开了钢镚儿的“袭击”。他看着还在和苏琪“对峙”的钢镚儿,以及笼子里躁动不安的闹闹,眉头紧锁。
我赶紧上前,拿出钢镚儿最爱的苹果干,试图引诱它回围栏。“钢镚儿,过来,好吃的!”
钢镚儿看看苹果干,又看看那个被陈默提走的、似乎很有趣的行李箱,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食物的诱惑更大,它哼哧哼哧地跟着苹果干,慢悠悠地走回了围栏。我赶紧把门闩扣死,这次检查了三遍确认牢固。
另一边,苏琪拿着竹竿,对着笼子里的闹闹“威胁”道:“别叫了!再叫明天没菜叶吃!”
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叫累了,闹闹终于稍微安静了下来,只是依旧用那双黑豆眼不满地瞪着外面。
一场小小的“暴动”总算平息。
后院重新恢复了暂时的宁静,只剩下我们三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以及空气中弥漫的、一丝若有若无的醋味和……尴尬。
陈默将行李箱放在安全的地方,整理了一下刚才被弄皱的衬衫袖口,动作一丝不苟。他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又扫了一眼刚刚“肇事”的钢镚儿和“帮凶”闹闹。
“看来,”他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除了需要提升酸菜鱼的酸度,后院的安保系统,以及某些生物的服从性训练,也迫在眉睫。”
苏琪终于憋不住了,抱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哈哈哈……服从性训练……默哥,你是想给钢镚儿和闹闹报个班吗?”
得,这醋王归来的第一天,就在鸡飞猪跳中,轰轰烈烈地拉开了序幕。
我的江湖,果然永远不缺“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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