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是在一片粘稠的带着微弱荧光绿色的液体中缓慢复苏的。
首先感知到的不是痛楚，而是一种无处不在的压迫感，仿佛整个身体都被浸泡在沉重的凝胶里，连最细微的指尖颤动都变得无比艰难。
小野寺诗织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野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片晃动不祥的绿光。
她想呼吸，却呛入了一口冰冷带着浓烈消毒水和某种金属腥气的液体，剧烈的咳嗽被液体压抑在喉咙里，变成一串无声而痛苦的气泡。
窒息感瞬间攫住了她，求生的本能让她开始挣扎，但四肢仿佛被无形的锁链捆缚，只能做出微弱徒劳的抽搐。
几秒钟后，她才在极度的恐慌中意识到自己正被浸泡在一个巨大圆柱形的玻璃营养罐中！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
她拼命瞪大眼睛，试图看清周围。
这是一个充满未来科技感，却又如同地狱般冰冷的空间。
银灰色的金属墙壁泛着冷光，无数粗细不一的管线如同扭曲的蛇群，从天花板和墙壁延伸出来，连接着房间内排列的十几个类似的营养罐。
罐体内部都浸泡着模糊的身影，有些似乎还在微微动弹，有些则已彻底静止，如同标本。
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蛋白质腐败的甜腻气息，令人作呕。
几个穿着全套白色防护服戴着面罩的研究人员正无声地穿梭在罐体之间，操作着嵌在墙壁上的复杂控制面板。
他们的动作机械而精准，没有任何交流，仿佛流水线上的工人。
诗织看到，其中一个研究人员走到一个已经毫无生命迹象的罐体前，熟练地切断管线，按下某个按钮。
罐内的液体迅速排空，露出里面一具扭曲变形几乎看不出原貌的躯体。
那研究人员面无表情，如同处理一块废弃的肉块，按下另一个按钮，一个机械臂探入，夹住那具躯体，将其拖出，随意地扔在一旁的金属推车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推车上，已经堆叠了不止一具这样的“废弃物”。
诗织的胃部一阵翻江倒海，极致的恐惧让她几乎要再次晕厥。
这里是哪里？他们对她做了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没有穿防护服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罐体前。
那是一个女人，身材高挑，穿着剪裁合体的白色研究员制服，金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
她的面容堪称美丽，皮肤白皙，五官精致，但那双蓝色的眼睛里，却没有任何人类应有的温度，只有一种近乎狂热如同在欣赏一件绝世艺术品的专注。
她的嘴角，微微向上勾起，形成一个稳定而……扭曲的笑容。
她伸出手，保养得宜的涂着淡粉色指甲油的手指，轻轻贴在冰冷的玻璃罐壁上，仿佛在感受罐内生命的颤动。
“哦？醒了？比预期早了百分之七。”女人的声音透过罐壁和液体，显得有些失真，但那份居高临下如同观察小白鼠般的兴致却清晰可辨。
“编号Jp-09，小野寺诗织，白蛇神社正式巫女，契约从犬‘朔风’……真是完美的样本。你的能量反应很特别，虽然微弱，但非常……纯净。”
诗织惊恐地看着她，想尖叫，想质问，却只能吐出一串无助的气泡。
“不用害怕，亲爱的。”
女人的笑容加深，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暖意，只有令人毛骨悚然的探究欲。
“你正在为更伟大的事业做出贡献。解析你们这些‘神选者’的力量奥秘，让凡人也能够触及神之领域……这是多么美妙而崇高的工作啊！”
她转过身，对着旁边的一个研究人员吩咐道。
“记录数据。Jp-09苏醒，生命体征稳定。准备进行第二阶段神经刺激测试，重点观察其能量核心，她指了指诗织胸口，那里正是白蛇神鳞片力量与她融合的位置，看看这些神赐物在极限压力下的应激反应。”
研究人员默默点头，开始在控制面板上操作。
很快，一股难以形容仿佛要将灵魂都撕裂的剧痛，猛地从诗织的四肢百骸传来！
那不是外部的伤害，而是源自体内，仿佛每一根神经都被通上了高压电流，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
她猛地弓起身体，却在粘稠液体的束缚下无法动弹，只能在极致的痛苦中剧烈颤抖，眼球因为充血而布满血丝。
女人的脸贴在玻璃罐外，那双冰冷的蓝眼睛一眨不眨地观察着诗织的每一个痛苦的表情，每一次痉挛的细节，脸上那扭曲的笑容愈发明显，甚至带着一丝……陶醉？
“对……就是这样……反应很强烈！记录峰值！能量波动开始活跃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的颤抖。
痛苦如同潮水，一波波冲击着诗织的意识壁垒。
她感觉自己正在被一点点碾碎，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
绝望如同最深沉的黑暗，吞噬着她。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彻底被痛苦淹没，坠入无边黑暗的前一刻，一个声音，突兀地在她濒临崩溃的意识深处响起：
“……痛苦吗？”
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古老的回响，仿佛来自深渊的低语。
诗织涣散的精神猛地一紧。是……是谁？是玲奈大人吗？是来救我的吗？一丝微弱的希望如同风中的残烛，骤然亮起。
“……怨恨吗？”
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轻轻拨动着她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与无助。
“……渴望力量吗？渴望……复仇吗？”
希望瞬间破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源自本能的寒意！这不是玲奈大人！
这不是救援的声音！这声音里充满了暴虐毁灭与炽热令人灵魂战栗的东西！
它不是在提供救赎，而是在引诱她走向另一个深渊！
复仇？对谁复仇？对这些折磨她的人？还是对……那个背叛了她的叔叔？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诗织用残存的意志力死死压了下去。
不！不能回答！白蛇神教导的是守护与净化，不是仇恨与毁灭！玲奈大人拼命战斗，是为了保护像她这样的人，不是为了制造更多的仇恨！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内心疯狂地摇头，试图将那声音驱赶出去。
她不知道这声音来自何处，是幻觉？还是更可怕的存在？她只知道，绝对不能回应！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抗拒，那低语声带着一丝若有若无仿佛嘲弄般的叹息，缓缓消散了，如同从未出现过。
几乎同时，罐外的金发女人似乎也注意到了数据的异常波动，她皱了皱眉。
“神经信号出现短暂紊乱……是耐受极限到了吗？降低刺激强度，注入镇静剂和营养液。可不能这么快就把样本玩坏了。”
一股冰冷的液体注入，剧痛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抗拒的沉重倦意。
诗织的意识再次模糊，最后映入眼帘的，是那金发女人依旧贴在罐壁上带着探究与不满的扭曲面容，以及周围那些如同屠宰场里等待处理的“废弃物”。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唯一能确定的念头是。
这里，是比死亡更可怕的地狱。
而那个低语的声音，或许是比这些研究人员，更加危险的存在。
她必须守住内心最后一点清明，哪怕这清明，如同在无边炼狱中，一粒微不足道随时可能熄灭的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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