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绫华小姐？”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林风笑眯眯地问着，那双眼睛，亮得像是能穿透人心。
神里绫华只觉得一股热气再次冲上头顶，刚刚压下去一点的绯红，又有复燃的趋势。
她攥着袖口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发麻。
她强迫自己抬起头，迎上林风那带着明显戏谑的目光，试图重新凝聚起属于“白鹭公主”的威严。
“林风大人说笑了……”
她的声音依旧有些发紧，但已经努力恢复了平稳。
“许是……茶室炭火稍旺了些。”
这个借口，苍白得连她自己都不信。
就在她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丝体面，思考着该如何应对眼前这个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男人时——
“砰！”
木漏茶室那扇原本静谧的障子门，被人从外面，以一种极其粗鲁的方式，猛地拉开了！
一个身穿勘定奉行深蓝色官服、下巴上留着一撮小胡子、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带着两个同样服饰的跟班，不请自入地闯了进来。
他脸上堆满了假笑，眼神里却带着掩饰不住的倨傲和算计。
“哎呀呀！抱歉抱歉！打扰诸位雅兴了！”
他进门后，先是夸张地对着绫华的方向行了一个极其考究、动作幅度大到有些滑稽的鞠躬礼。
然后，他转向林风，用一种半文不白、拿腔拿调的敬语说道：
“在下勘定奉行笔头吏，松平次郎。听闻有贵客莅临神里小姐的木漏茶室，在下奉柊慎介大人之命，特来协助招待！”
说着，他又对着林风行了一个更加夸张的礼，头几乎要碰到地面。
“贵客远道而来，想必对我稻妻风雅之道，不甚了解。”
他直起身，下巴微抬，眼神扫过林风随意的坐姿和他面前的茶碗，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讥讽。
“此等简陋茶具，此等粗浅茶艺，岂能登大雅之堂？”
他故意将声音拔高，让整个茶室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在下不才，愿为大人展示我稻妻正统茶道之‘寂’与‘侘’之精髓！以免……某些外乡人不懂礼数，唐突了风雅，传出去，有损我稻妻国体！”
最后那句话，他咬字极重，目光更是毫不掩饰地落在林风身上。
这哪里是展示？
这分明是骂人！是赤裸裸的挑衅！是勘定奉行对刚才码头羞辱的报复！
托马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怒火在眼中燃烧。他上前一步，正要开口呵斥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一只手臂，却轻轻拦在了他身前。
是林风。
林风依旧盘腿坐着，脸上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一点都没变。
他甚至抬手，端起那杯刚刚被松平称为“简陋”的茶碗，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哦？”
他放下茶碗，看向松平，眼神里充满了兴趣，就像在看一只在面前努力表演杂耍的猴子。
“你要展示茶道？”
“好啊。”
他伸出手，对着松平做了个“请开始你的表演”的手势。
“正好，我也挺想看看的。”
“要是你展示得好……”
林风顿了顿，脸上的笑容加深，带着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我有赏。”
松平一听，心中顿时冷笑连连。
赏？就凭你这个不懂礼数的外乡人？
他脸上假笑更盛，连忙躬身：“不敢不敢！能为大人展示，是在下的荣幸！”
他心中已经笃定，林风这个粗鄙的武夫，根本不懂什么茶道，刚才那番话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只要自己把这套最繁复、最讲究的茶道流程展示出来，他必定会当众出丑，闹出大笑话！到时候，丢的可不只是他自己的脸！
松平整理了一下衣冠，清了清嗓子，然后对着身后两个跟班使了个眼色。
那两个跟班立刻像变戏法一样，从随身携带的箱子里，取出了一套极其奢华、金光闪闪的茶具——黄金的茶壶，镶嵌着宝石的茶碗，还有一套纯银的茶勺茶筅。
这套茶具一拿出来，顿时让神里绫华之前所用的朴素青瓷茶具，显得黯然失色。
松平得意地瞥了一眼绫华，眼神中充满了炫耀和轻蔑。
绫华秀眉微蹙，看着松平和他那套浮夸的茶具，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她不喜欢这种将茶道作为政治斗争工具的行为，更不喜欢松平这种暴发户般的炫耀姿态。
作为茶室的主人，她理应制止这种喧宾夺主的行为，但对方打着“协助招待”和“维护国体”的旗号，让她一时也不好直接开口赶人。
她下意识地，目光瞟向了坐在对面的林风。
那个男人，依旧是那副懒散随意的样子，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有趣的闹剧。
不知为何，看到他这副模样，绫华心中那因为松平的无礼而产生的烦闷，似乎被冲淡了一些。但随即，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担忧，悄然浮上心头。
松平这个老狐狸，在茶道上浸淫多年，虽然人品低劣，但技艺确实刁钻刻薄。林风他……真的能应对吗？
“哼！”
宵宫看着松平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气得鼓起了腮帮子，小声嘟囔道：“什么嘛！穿得人模狗样，一看就不是好东西！林风，快把他赶出去！”
林风却对她笑了笑，示意她稍安勿躁。
松平已经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动作夸张地焚香、净手、温杯，每一个步骤都力求完美，充满了仪式感，但也透着一股刻意做作的僵硬。
他一边做，一边还用那种半文不白的腔调，絮絮叨叨地讲解着每一步的“深意”和“古法渊源”，听得人昏昏欲睡。
派蒙早就忍不住了，飞到茶室角落放着点心的矮几旁，偷偷拿起一块糯米团子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抱怨：“好无聊啊……比刚才绫华小姐泡茶还无聊……这个人话好多……”
荧则抱着手臂，冷眼看着松平，手始终没有离开剑柄。她从这个男人身上，感觉到了一种令人厌恶的虚伪和恶意。
终于，在松平那冗长繁琐、足足折腾了快一刻钟的“表演”之后，他将那只镶嵌着宝石、金光闪闪的茶碗，小心翼翼地注满了碧绿的茶汤。
然后，他双手捧起茶碗，脸上带着一种虔诚？实则不然，是充满傲然的神情，缓步走到林风面前。
他将茶碗递向林风，下巴高高抬起，眼神中充满了挑衅。
“林风大人！”
他的声音刻意拔高，带着一种考校的意味。
“此乃‘雪月花’之茶，采自神樱树巅，集天地之灵气，乃我稻妻茶道之瑰宝！”
他顿了顿，目光紧紧锁定林风，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依古法所传，接此茶时，宾客之左手拇指，应置于碗沿何处，方为合礼，不致唐突风雅，亵渎神物？”
他问出来了！
一个极其刁钻、极其冷僻、连许多钻研茶道多年的稻妻名流都未必能答上来的问题！
他就是要用这个难题，当众难倒林风，让他这个“外乡人”在神里绫华面前，在所有稻妻人面前，丢尽脸面！
茶室内，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林风身上。
松平脸上那胜券在握的得意笑容，已经快要掩饰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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