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听到石柱的惊呼，脑子里“嗡”的一声，什么香精调和、什么伟大蓝图瞬间抛到九霄云外，一个箭步就冲向了隔壁厢房。苏婉儿也紧随其后，脸上带着担忧。
只见那盆原本开得最盛、颜色最深沉的醉芙蓉，此刻确实显得有些无精打采，几片叶子边缘微微卷曲，那朵深红色的花朵也稍稍耷拉下了高傲的脑袋，不复之前的精神抖擞。
林凡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凑近了仔细查看。没有虫害，没有明显的病变，就是……蔫了。像极了熬夜赶完方案第二天还要早起的社畜。
“水浇多了？还是浇少了？阳光太强？通风不够？”林凡脑子里闪过管家那一长串“IcU监护指南”，感觉自己像个面对疑难杂症的蹩脚医生，偏偏病人还金贵得要命。
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摸了摸盆土，微微湿润，应该不是缺水。又看了看摆放的位置，通风和光线都严格按照要求来的。
“难道是……被我薅花瓣薅的？”林凡看着那朵深红色花旁边几个不起眼的、被他用镊子小心取走花瓣后留下的细微痕迹，心里涌起一股罪恶感。虽说只取了一点点，但这“祖宗”实在太娇贵了，可能这点“小手术”就让它应激了？
“怎么办？东家？要不要赶紧去请个花匠来看看？”石柱焦急地问。
林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请花匠？寻常花匠哪见过醉芙蓉？万一乱用药再给弄死了，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深吸一口气，回想前世零星的一点植物知识，这种突然萎蔫，如果不是水肥和病虫害，那很可能是根系或者环境骤变引起的应激。
“别慌。”林凡沉声道，“把它搬到更阴凉一点，完全没有直射光的地方。石柱，你去弄点干净的、晾晒过的温水，用最细的喷壶，远远地、极其轻柔地喷洒叶面，增加空气湿度，但千万别喷到花和根茎！顺子，你去把我之前让你准备的、那些煮过又晾凉的柳树枝水拿来。”（柳树枝水含有水杨酸，是古代天然的植物生长调节剂和抗应激剂，林凡之前捣鼓别的花草时备了点，死马当活马医。）
一番手忙脚乱的操作后，那盆深红色醉芙蓉被转移到了更幽暗的角落，享受着细密水雾的SpA和柳树枝水的“安慰剂”疗法。林凡和苏婉儿守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仿佛在等待重症监护室的病人脱离危险。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缓慢流逝。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在林凡快要绝望的时候，石柱突然低呼一声：“东家！你看！叶子……叶子好像挺起来一点了！”
林凡赶紧凑过去看，果然，那几片卷曲的叶子似乎舒展了一些，虽然花朵还微微耷拉着，但整体状态不再继续恶化，甚至有了一丝微弱的复苏迹象。
“有效！”林凡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苏婉儿紧蹙的眉头也稍稍松开。
看来真是环境应激，可能是采摘花瓣，也可能是细微的温度或湿度变化导致的。这醉芙蓉，比林黛玉还难伺候！
经过这番折腾，林凡再也不敢轻易对剩下的两株“祖宗”下手了。那三瓶初步浓缩的香精基底显得更加珍贵。他决定暂停对活体花朵的“迫害”，集中精力处理已经得到的半成品。
他回到书房，看着那三小瓶颜色各异、气味独特的香精，开始犯难。直接混合？比例怎么定？三种颜色的香气略有不同，粉白最冷，桃红次之，深红带暖，盲目混合可能会变成一锅大杂烩。
他尝试着用最精细的银勺，取了极微量的粉白色和桃红色香精，在试香纸上进行初步调和。酒精挥发后，纸上的香气果然产生了一些变化，冷意依旧主导，但层次感丰富了一些，不再那么单一。
“有门儿！”林凡精神一振。他像个小学生做化学实验一样，开始小心翼翼地尝试各种比例组合，并用他自创的符号详细记录下每一次调和的气味变化。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和嗅觉。到后来，他的鼻子几乎要失灵了，不得不时不时跑到院子里深呼吸几下，闻闻泥土味“洗洗鼻子”。
就在他沉迷于“调香实验室”时，程咬金的大嗓门再次响彻院子：“林凡小子！出来出来！好事！天大的好事！”
林凡揉了揉发木的鼻子，走出书房，只见程咬金满面红光，手里挥舞着一卷帛书，兴奋得像个三百斤的孩子。
“小子！铺面谈下来了！东市那三层楼，俺老程出马，直接拿下！”程咬金把帛书（租赁契约）拍在林凡怀里，“价钱比预想的还低了一成！哈哈哈哈！”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缓解了林凡一部分资金压力。但他现在更关心的是香水进度，毕竟铺面装修、开业都需要时间，而核心产品还没搞定。
“程叔威武！”林凡先捧了一句，然后试探着问，“那……关于香水，长孙小姐那边……”
“俺正要跟你说这个！”程咬金压低声音，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容，“你知道那天品香小宴之后，发生了什么吗？”
林凡摇摇头。
“那些娘们儿回去之后，把你那半吊子香水一顿好夸！虽然留香是不行，但那新鲜劲儿勾人啊！特别是你那个……喷一下的动作，好家伙，都说有仙气儿！”程咬金模仿着贵妇们夸张的语气，逗得林凡哭笑不得。
“这不，今天好几个府上的管家，都偷偷找到俺，问能不能先预定一些！价格好说！”程咬金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这个数一盒！还只是你之前那种半成品！”
林凡看着那两根手指，心里快速盘算。程咬金说的“这个数”，肯定不是二十文，也不是二百文，很可能是……两贯？甚至二十贯？这还只是半成品？大唐贵妇的消费能力，果然恐怖如斯！
这泼天的订单，就这么突然砸下来了？幸福来得太突然，让他有点措手不及。
然而，林凡并没有被这“泼天富贵”冲昏头脑。他冷静地对程咬金说：“程叔，订单是好事，但现在我们不能接，至少不能用现在的半成品接。”
“为啥？”程咬金瞪大眼睛，“有钱不赚王八蛋啊！”
“程叔，您想啊，”林凡耐心解释，“我们现在卖半成品，虽然能赚一笔快钱，但口碑就砸了。留香短，香味单薄，用过一次觉得不行，以后咱们‘闻香阁’出了更好的，她们还会买账吗？我们要做的是长久的生意，是品牌！必须一炮而红，用最好的产品，让她们用了就忘不掉！”
程咬金摸着络腮胡，琢磨了一下：“嗯……有点道理。那你的意思是？”
“拖！”林凡斩钉截铁，“就说工艺复杂，产量极低，正在精益求精，请贵人们稍安勿躁。同时，我们全力攻关，尽快把品质提上去！特别是，如果我能把‘醉芙蓉’的香水弄出来，哪怕只有几瓶，作为镇店之宝，那效果，绝对比卖一千瓶半成品都好！”
“醉芙蓉？”程咬金眼睛一亮，“对了，那三株祖宗怎么样了？你没给养死吧？”
林凡心有余悸地把深红色醉芙蓉蔫掉又救回来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得程咬金也是一愣一愣的。
“好家伙，比养战马还费劲！”程咬金感慨，“行！就按你说的办！俺去帮你稳住那些催货的娘们！你小子抓紧时间，赶紧把那劳什子‘芙蓉仙露’给俺弄出来！”
送走程咬金，林凡感觉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一方面是市场巨大的期待和压力，另一方面是技术上的瓶颈和原材料的极度不稳定。
他回到书房，看着那几瓶浓缩香精和记录着各种调配比例的“天书”，重新投入战斗。他需要找到一个完美的平衡点，既能体现醉芙蓉独特的清冷幽远，又要兼顾香气的持久度和层次感，还要想办法掩盖掉萃取过程中难以避免的杂质气味。
他尝试在其中加入微量的、他自己用高度酒反复提纯得到的梅花和薄荷萃取液，增强冷冽感；又加入一丝丝浸泡过檀木粉的酒精溶液，试图增加一点底蕴和留香。
一次又一次的调试，失败，再调试……
不知不觉，窗外天色已晚。苏婉儿再次送来晚膳，看着他疲惫而专注的侧脸，没有多言，只是默默地将灯芯挑亮了一些。
就在林凡感觉自己的嗅觉彻底报废，准备放弃明天再战时，他无意中将一份调试了无数次的、以粉白色香精为主，加入了微量梅花、薄荷和檀木的混合液，涂在了试香纸上，然后习惯性地放在了一旁，准备先去填饱肚子。
等他匆匆吃完晚饭回来，拿起那张被遗忘的试香纸，习惯性地凑近鼻尖时——
一股清雅脱俗、带着水雾般凉意的花香，如同月下初绽的芙蓉，幽幽地钻入他的鼻腔。前调是清澈的冷意，仿佛山间晨露；中调是醉芙蓉那难以言喻的、缥缈而持久的花香核心，纯净而空灵；尾调则隐隐有一丝极淡的木质暖意，如同月光洒在青石板上残留的余温，让整体香气不至于过于清寒，也多了一缕难以捕捉的缠绵。
最关键的是，这香气，比他之前任何一次调试都要持久！虽然依旧无法与现代香水相比，但已经能在纸上停留相当一段时间了！
成功了？！林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鼻子！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又闻了闻，没错！就是这种感觉！清冷，幽远，高级！
他激动得手都有些发抖，赶紧按照这个“偶然”得到的配方比例，重新调配了一份，结果依然稳定！
“皇天不负苦心人！瞎猫碰上死耗子！啊呸，是天道酬勤！”林凡兴奋地差点在书房里跳起来。虽然这离他理想中的完美产品还有距离，杂质处理、酒精味残留等问题依然存在，但这无疑是一个里程碑式的突破！他总算有了一款能拿得出手的、具有一定完成度的“高端香水”雏形！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少量珍贵的“芙蓉初露”原液装在一个最小的琉璃瓶里，如同捧着稀世珍宝。
有了这个打底，他对“闻香阁”的开业，总算有了一点底气。
就在他憧憬着未来，想着如何扩大生产，如何包装营销时，院子里再次传来脚步声，这次是顺子。
“东家，月大家派人送来一封口信。”顺子低声说道。
林凡心情正好，笑道：“月大家又有什么指示？”
顺子面色有些古怪，低声道：“来人说……让东家您近期小心‘岭南之香’。”
岭南之香？
林凡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岭南……醉芙蓉的产地！月倾城这警告，是什么意思？难道除了长孙聘婷，还有别人也盯上了这醉芙蓉？或者，这“岭南之香”另有所指？
他刚刚放下的心，又猛地悬了起来。这长安城的水，到底有多深？
（第25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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