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漉漉的一行人如同落汤鸡般，狼狈不堪地抵达汴州城时，已是华灯初上。守城兵卒看着这群衣冠不整、还散发着淡淡薄荷和皂角混合怪味的“商旅”，眼神充满了怀疑。好在林凡事先准备好的路引和商队文书齐全，又悄悄塞过去一小锭银子，这才有惊无险地入了城。
找了一家不起眼但还算干净的小客栈住下，林凡立刻让护卫出去采购干净的衣物，又吩咐店家熬煮姜汤驱寒。苏婉儿受了惊吓，又泡了冷水，脸色苍白，裹着厚厚的被子还在微微发抖。林凡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不断轻声安慰。
“夫君……那些人，是冲我们来的吗？”苏婉儿的声音带着后怕的颤音。
“嗯。”林凡没有隐瞒，眼神冷冽，“而且对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渡口遇袭，绝非偶然。”
“会不会是……王伟那边走漏了消息？”苏婉儿下意识地猜测，随即又立刻摇头，“不，不会的，王兄弟虽然嘴上没把门的，但大事上绝不会糊涂。”
林凡点了点头，他相信王伟，也相信自己挑选的护卫。问题可能出在其他环节，或者，对方有更高明的手段。
换上干爽衣物，喝了热腾腾的姜汤，苏婉儿的脸色才恢复了些红润。惊魂稍定，疲惫感便如潮水般涌来，她很快沉沉睡去。林凡为她掖好被角，吹灭房内大部分烛火，只留一盏在角落，自己则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毫无睡意。
窗外是汴州陌生的夜景，远处隐约传来夜市的热闹喧嚣，更反衬出这小客栈房间内的寂静和危机四伏。
对方是如何精准掌握他们行程的？渡口选择、时间拿捏，都恰到好处。内鬼？沿途眼线？还是……这个时代不存在的技术手段？
林凡心中一动，再次确认苏婉儿睡熟后，他悄无声息地取出手机，开机。电量显示28%。他迅速调出离线地图，找到他们今日行进的路线，从洛阳到汴州，途径那个渡口。
他盯着地图，大脑飞速运转，回忆着出发前后的每一个细节。知道他们具体行程的，除了核心几人，就是负责安排车马、预定渡口的底下人。范围其实并不大。
但还有一种可能……林凡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如果对方不需要知道他们的确切路线，只需要在几个必经的关键节点（比如那个渡口）提前设伏呢？这就需要对方对他们的目的地和大致行进规律有预判。
是谁最希望他离开洛阳，又最可能判断他会来汴州考察？
漕运商会的人？还是……那个神秘的“八幡”？
林凡想起那血色的鸟足木牌。这个组织展现出的耐心、狠辣和一定的情报能力，远超寻常江湖势力。他们或许有自己独特的信息传递和追踪方式。
他尝试在手机里输入“古代追踪术”、“倭国 忍术”、“情报传递”等关键词，可惜离线百科在这方面信息有限，大多是一些文学描写和未经证实的传说。
关掉手机，林凡揉了揉眉心。线索似乎又断了。敌暗我明的被动局面，依然没有改变。
第二天，苏婉儿的精神好了许多。林凡没有急着出去考察市场，而是陪她在客栈附近的街市走了走，买了些汴州特色的点心和一支朴素的桃木簪（林凡说桃木辟邪），试图驱散昨日留下的阴影。
“夫君，我们还要在汴州待多久？”苏婉儿挽着林凡的手臂，轻声问道。经历了昨天的生死一线，她似乎变得更加依赖林凡。
“计划不变。”林凡语气平静，“不仅要待，还要大张旗鼓地待。今天休息，明天开始，我们去拜访汴州有头有脸的商号，考察最好的铺面位置。”
苏婉儿有些不解：“可是……那些人会不会……”
“他们越是想阻止我们，我们越是要把事情做成。”林凡冷笑道，“躲躲藏藏反而显得我们心虚怯懦。就要让他们知道，我林凡不是他们吓得跑的。而且……”
他顿了顿，低声道：“只有我们动起来，那些藏在暗处的人，才有可能再次露出马脚。”
这就是林凡的“钓鱼”计划。以自身为饵，引蛇出洞。
下午，林凡让一名护卫拿着他的名帖，去汴州几家最大的绸缎庄和杂货行投帖，言明长安“林氏百货”东家明日拜访。消息很快在汴州商界小范围传开。
是夜，林凡正准备歇息，负责在客栈外围警戒的护卫首领悄悄来报：“东家，有情况。客栈对面街角的茶摊，今天换了三个摊主，都是生面孔，而且……似乎对咱们这边格外关注。另外，傍晚时分，有个货郎在客栈门口徘徊了很久，什么都没卖就走了。”
林凡目光一凝。果然来了！对方的反应速度比他预想的还要快！
“知道了。加派人手，暗中盯着他们，但不要打草惊蛇。”林凡吩咐道，“看看他们跟谁接触。”
接下来的两天，林凡带着苏婉儿，堂而皇之地拜访汴州商户，考察商铺，洽谈合作意向。他表现得从容不迫，仿佛完全忘记了渡口的袭击。苏婉儿也努力配合，展现出林家女主人的雍容气度。
而暗地里的较量，一直在持续。客栈周围的“眼睛”多了好几双，他们出行时，也总能感觉到若有若无的视线在跟踪。石柱派出的护卫几次试图反跟踪，对方却异常狡猾，总能借助汴州城复杂的地形和人群摆脱。
对方就像阴影中的毒蛇，耐心地等待着下一次致命一击的机会。
这天晚上，林凡正在房中与苏婉儿总结白日考察的见闻，护卫首领再次来报，这次脸色更加凝重。
“东家，我们盯了几天，发现那些眼线最终都会将消息汇总到城西的一处宅院。那宅院表面属于一个米商，但我们查到，那米商最近与一个从登州来的海商过往甚密。而那个海商的船上……据说有倭国浪人充当护卫。”
登州！海商！倭国浪人！
这几个关键词串联起来，指向性再明确不过！
“八幡……”林凡缓缓吐出这两个字，眼中寒光闪烁。终于抓到你们的尾巴了！
然而，护卫首领接下来的话，却让林凡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还有……东家，我们的人冒险靠近那宅院探查，发现里面守卫极其森严，而且……似乎有官军背景的人出入。”
官军背景？
林凡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
“八幡”势力，竟然能渗透影响到中原内地的官军？如果他们连官方的力量都能动用，那自己在汴州，乃至在整个大唐，面临的威胁，将远超之前的想象！
这次钓出来的，似乎不是一条蛇，而是一头……潜藏在体制内的巨鳄！
**（第73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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