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咬金的密信像一盆冷水，浇在林凡因商业顺利而有些发热的头脑上。朝廷风向、边关局势、借壳入境的“八幡”……这些远超商业范畴的威胁，让他瞬间清醒。单纯的财富积累在权力和战争的巨轮面前，脆弱得如同纸张。
“收敛锋芒？”林凡将密信在烛火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嘴角却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时候，越是退缩，越会被人当成软柿子捏。”
他理解的“收敛”，并非龟缩不前，而是将扩张的节奏控制得更稳妥，将自身的根基打造得更牢固，同时，更加注重信息的收集和风险的预警。说白了，就是“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商战版。
“王伟，石柱，过来开会！”林凡一声令下，林府书房的灯火再次亮至深夜。
针对程咬金信中提及的三大潜在危机，林凡做出了针对性部署。
首先，对于可能增加的商税和朝廷对专营物资的收紧，林凡决定采取“开源节流，分散风险”的策略。
“开源方面，”林凡指着账本，“我们的利润来源要更多元化。肥皂、香水、白糖这些高利润产品要稳住，但布行、百货和速运这类现金流业务要加速扩张，薄利多销，积累现金。另外，可以尝试开发一些面向中等收入人群的新产品，比如简化版的‘净手皂’、‘随身香囊’。”
王伟眼睛一亮：“这个我在行！就是把高端产品阉割……啊不，是优化一下，走量！名字我都想好了，叫‘林家铺子’亲民系列！”
林凡懒得吐槽他这充满山寨感的命名，继续道：“节流方面，所有非必要开支一律削减。采购成本必须再压一压，婉儿，这事你来把关。另外，我们的物流网络本身就是成本优势，要充分发挥，降低自身的运输和仓储费用。”
“分散风险呢？”苏婉儿轻声问道。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林凡沉声道，“洛阳是我们的根基，但不能只有洛阳。借助速运联盟，我们要尽快在汴州、郑州等周边重镇建立稳定的分销网络和仓储节点。即便洛阳因政策变动受到影响，我们也能通过其他节点维持运转。”
其次，对于边关不稳可能带来的影响，林凡的看法更为长远。
“乱世黄金，盛世古董。若真有战事，民生凋敝，奢侈品生意必然受影响，但基础生活物资和军需相关产业，反而可能有机会。”林凡分析道，“我们的工坊要具备转产能力。肥皂可以转为生产清洁去污更强的类型，香水工坊的部分设备甚至可以尝试提纯高度酒用于消毒……当然，这只是最坏的打算。目前，我们要利用速运网络，加强与卢国公、鄂国公府的联系，适当承接一些非核心的军需物资运输任务，既能赚钱，也能巩固关系。”
石柱点头：“明白了，东家。我会留意边关传来的消息，以及与军方接触的机会。”
最后，也是最迫在眉睫的，便是那借“遣唐使”名头再临的“八幡”威胁。
“这条毒蛇，终于借着官方渠道，爬到我们眼皮子底下了。”林凡眼神冰冷，“他们在暗，我们在明。被动防御太吃亏，必须想办法给他们找点麻烦，让他们也活动活动筋骨。”
他看向王伟：“你鬼点子多，想办法在长安散播点消息，就说……倭国遣唐使带来的新奇玩意儿里，似乎混有一些不详之物，与之前洛阳出现的、带着鸟足标记的邪祟有关联。说得模糊点，但要在那些信鬼神的贵妇圈子里传开。”
王伟心领神会，嘿嘿一笑：“制造舆论压力，给他们上眼药？这个我擅长！保证编得活灵活现，让他们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石柱，”林凡又吩咐道，“让我们在长安的人，盯紧遣唐使团的动向，尤其是那些不在官方记录里的‘随行人员’。看看他们都接触了什么人，去了哪些地方。”
部署完应对之策，林凡将重心放回了内部管理和“林氏速运”的优化上。他深知，外部压力越大，内部越要团结高效。
他推出了一个让所有管事和车队成员都目瞪口呆的新制度——“绩效考核与激励方案”。
林凡制作了一种简单的表格，上面列着诸如“货物准时率”、“货损率”、“客户好评（画圈数量）”、“新客户开发数量”等指标，根据不同的岗位设定不同的考核重点。每月考评一次，得分高者，不仅有额外的奖金，还能获得“优秀员工”的木牌，挂在胸前，走路都带风。
当然，也有惩罚。连续数月垫底，或者出现重大失误的，轻则扣钱，重则直接踢出联盟。
这制度一推出，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
老派的管事觉得这玩意儿花里胡哨，不如东家一句话好使；一些老油子车夫则抱怨规矩太多，不自在。
王伟再次充当了“政策解读员”和“气氛组”。他拿着林凡画的、带图画的考核表，唾沫横飞地给车队开会：“兄弟们！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公平！干得好不好，不是靠嘴说，是靠这个！”他拍着表格，“以后，谁跑得快、运得稳、客户夸，谁就拿钱多！谁磨洋工、丢东西、被投诉，那就对不起了，要么扣钱，要么滚蛋！咱们林氏速运，不养闲人和废物！想赚钱的，想让人高看一眼的，就给我照着这上面的来！”
他还别出心裁地搞了个“月度红榜”，将优秀员工的名字和事迹（比如“张老把式本月准时率百分百”、“镖师赵铁柱勇斗小毛贼保货无损”）用大红纸写了，贴在联盟各个据点最显眼的位置。
物质刺激加上荣誉激励，效果立竿见影。车队的精神面貌和运营效率，肉眼可见地又上了一个台阶。就连之前抱怨的人，看到身边人因为表现好真金白银地拿了奖金，也纷纷闭上了嘴，开始琢磨怎么让自己也能上榜。
内部管理逐渐步入正轨，外部的情报也开始陆续反馈回来。
王伟散播的“邪祟”流言，似乎在长安贵妇圈子里起了一丝涟漪，但并未引起太大波澜，显然对方有所防备。
而石柱派往长安的人则传回一个更值得关注的消息：遣唐使团中，有几名并非官员的“文化交流人士”，近期频繁出入于西市一些胡商店铺，特别是经营香料、药材和……矿物颜料的店铺。他们采购的东西很杂，但其中，赫然包括了硫磺和硝石！
虽然数量不大，但结合之前的经历，这个信号极其危险！
“他们贼心不死！还想搞火药？！”王伟得到消息后，又惊又怒。
林凡却相对冷静：“在长安天子脚下，他们不敢大规模制造和使用。但小范围的试验，或者用来进行某些特定的破坏，并非没有可能。”
他沉吟片刻，吩咐道：“把我们的人撤回来，不要再跟了，以免暴露。将这个消息，通过卢国公的渠道，匿名透露给百骑司。”
借刀杀人，让专业的特务机构去对付这些魑魅魍魉，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处理完这些纷繁复杂的事务，夜深人静之时，林凡独自站在院中，望着满天星斗。商业布局、内部管理、外部威胁、权力博弈……千头万绪，压力如同山岳般沉重。
但他不能倒下。他的身后，是信任他的妻子、伙伴，以及他一手打造、初具雏形的商业帝国。
他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目光重新变得坚定。
“来吧，让我看看，这大唐的风浪，究竟能有多大。”
他低声自语，仿佛在向所有潜在的对手宣战。
而遥远的星空之下，仿佛有无数双眼睛，也正冷漠地注视着洛阳这片土地，以及这个迅速崛起的年轻人。
风暴，正在加速酝酿。
（第76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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