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倾城的声音如同天籁，又带着几分捉摸不定的戏谑，在剑拔弩张的仓库中响起。不仅林凡愣住了，连那些围攻的守卫也一时愕然，纷纷抬头望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空隙，月倾城动了。她并未直接跃下，而是素手一扬，数点寒星激射而出，精准地打在几名持弩守卫的手腕上。
“啊！”惨叫声起，弩箭脱手。
“还不走？等着被做成肉夹馍吗？”月倾城的声音带着一丝轻笑，身影一晃，已从窗口消失。
林凡瞬间回神，低喝一声：“突围！”
他与两名护卫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袖箭与烟雾弹同时掷出。砰的一声，浓密的白色烟雾迅速弥漫开来，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
“咳咳！别让他们跑了！”
“守住门口！”
守卫们在一片混乱中大喊，盲目地挥舞着兵刃。
林凡三人凭借事先记下的路线，在烟雾的掩护下，迅速向仓库后方预定的撤离点冲去。途中遇到零星阻拦，皆被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放倒。
冲出仓库后门，月倾城果然等在不远处的阴影里，见她出来，也不多言，只简洁道：“跟我来。”
她似乎对登州港的地形极为熟悉，带着林凡三人在狭窄的巷道中七拐八绕，很快便将身后追兵的喧嚣甩远。最终，他们潜入了一处临海而建、看似废弃的渔家小院。
关上院门，隔绝了外面的危险，林凡才松了口气，看向月倾城，目光复杂：“月大家，你怎么会在这里？”
月倾城摘下遮面的轻纱，露出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在清冷的月光下更显绝美，却也带着一丝疲惫。“林大人闹出这么大动静，我想不知道都难。”她自顾自地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我奉皇命，暗中稽查河北至登州一线的盐铁私贩与倭人勾结事宜，恰好，也查到了这独孤陀和这座货栈。”
林凡心中一动，原来李世民并非全然依赖他，还派了月倾城这条暗线。这既是监督，也是一种保险。“如此说来，月大家与林某目标一致？”
“可以这么说。”月倾城微微颔首，“独孤陀与八幡残部勾结，利用漕帮旧渠道，不仅走私盐铁，更在海外岛屿囤积猛火油等军资，意图不轨。陛下对此，甚为忧虑。”
“那月大家可知，他们已造出了喷火柜？”林凡沉声道。
月倾城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略有耳闻，但未能确认。林大人方才可是亲眼所见？”
“不错！”林凡重重点头，“形制虽糙，但确是喷火柜无疑。此物若用于海战或袭击港口，危害极大。我们必须尽快将其捣毁，拿到铁证！”
月倾城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如今打草惊蛇，独孤陀和倭人必定加强戒备，甚至可能转移据点。强行硬攻，得不偿失。况且……”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凡一眼，“林大人此刻最该担心的，恐怕不是登州的倭人，而是长安的陛下。”
林凡心中一凛：“月大家何出此言？”
“陛下虽允你筹建书院，内帑支应，但对你的一举一动，岂能不加关注？”月倾城语气平淡，却字字惊心，“你离京不过数日，孔祭酒便因‘肉夹馍’事件差点砸了你的书院。如今你又擅离长安，潜入登州，与地方豪强刀兵相见……这些消息，恐怕早已通过某些渠道，摆上陛下的御案了。你说，陛下会如何想？”
林凡默然。月倾城所言，正是他最大的隐忧。自己任何“不安分”的举动，在此时敏感的阶段，都会被无限放大，加深李世民的猜忌。
“那月大家以为，林某该如何应对？”林凡虚心求教。
月倾城嘴角微扬，露出一丝莫测的笑意：“登州之事，证据已有，但不必由你林大人亲手来办。何不‘借力打力’？至于陛下那边……你既然看到了喷火柜，便该知道，有些东西，已非寻常商贾或臣子所能处置。主动将难题和部分功劳上交，或许比你独自逞能，更能让陛下‘安心’。”
林凡恍然。月倾城是在指点他，既要展现能力，又要懂得适时“示弱”和“分享”，将主导权交还给皇帝，这才是消除猜忌的高明手段。
“多谢月大家指点迷津。”林凡真诚道谢。
“不必谢我。”月倾城站起身，望向漆黑的海面，“你我如今，也算是在一条船上的人了。八幡及其背后的势力，所图非小。望林大人……好自为之。”说罢，她身形一闪，便如暗夜中的精灵般消失在院墙之外，来得突兀，去得飘忽。
……
就在林凡与月倾城在登州暗流中周旋之时，长安格物书院却陷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
那日孔颖达被朱黑胖的“智慧馍”气走后，回到国子监，越想越气，尤其是腹中那被勾起的馋虫久久不散，更让他觉得老脸无光，威严扫地。他决心要彻底揭露这“格物食学”的荒谬与危害！
于是，他连夜写下了一篇骈四俪六、引经据典的弹劾奏章，痛陈格物书院以“妖食”惑乱学子，败坏风气，请求陛下下旨取缔其厨房，严惩厨役朱黑胖！
然而，奏章递上去后，如同石沉大海。李世民那边毫无反应。孔颖达等了几日，不见回音，心中愤懑难平。这一日，他决定亲自再去书院，抓个现行，看那林凡（他尚不知林凡已离京）还有何话说！
他再次气势汹汹地来到格物书院，直奔厨房所在。远远地，就又闻到了一股奇异的甜香，与之前的肉香、饼香截然不同。
只见厨房外空地上，支起了一口大锅，朱黑胖正指挥着几个厨役熬煮着什么，锅里翻滚着琥珀色的粘稠浆液，甜香正是由此而来。
“朱黑胖！你又在此弄什么妖邪之物！”孔颖达厉声喝道。
朱黑胖见是他，非但不惧，反而眼睛一亮，拿起一个大木勺，从锅里舀起一勺琥珀色的糖浆，热情地迎了上来：“孔祭酒！您来得正好！俺正在试验林师说的‘格物制糖法’，这是新熬出来的‘冰糖’，您快尝尝，甜得很！”
那勺糖浆还在滴淌，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和香气。孔颖达本想严词拒绝，但看着那晶莹的糖浆，闻着那纯粹的甜香，想起家中孙儿最爱吃甜食，脚步竟有些挪不动。他强行板着脸：“哼！谁知此物是否有毒！”
朱黑胖一听，为了证明自己的糖无毒，也是急了，脱口而出：“有毒？俺吃给您看！”说着，他就要把那一大勺滚烫的糖浆往嘴里送。
“住手！”孔颖达吓了一跳，那糖浆看着就烫，这莽汉要是被烫坏了，他这国子监祭酒也脱不了干系。情急之下，他一把抓住朱黑胖的手腕。
两人就这么僵持住了，一个非要“试毒”，一个拼命阻拦。拉扯之间，那勺里的糖浆晃荡出来，几滴恰好溅到了孔颖达的胡子上！
场面瞬间凝固。
朱黑胖看着孔颖达胡子上那几点迅速凝固的、亮晶晶的冰糖疙瘩，傻眼了。
孔颖达感觉到胡子上的异样，伸手一摸，触手硬邦邦、粘唧唧，他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精心打理的美髯上，竟然缀上了几颗“琥珀”！
“你……你……”孔颖达指着朱黑胖，气得浑身发抖，话都说不利索了。他一生注重仪表，何曾受过如此“玷污”！
朱黑胖急中生智，或者说蠢智，连忙道：“孔……孔祭酒，您别急！这……这说明俺这糖熬得好啊！您看，它粘性足，纯度够，挂在胡子上都不掉！这可是上好的冰糖啊！”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孔颖达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背过去。他看着朱黑胖那张写满“真诚”与“无辜”的胖脸，再看看周围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辛苦的书院杂役，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
最终，孔颖达捂着胸口，带着他那缀着冰糖疙瘩的、前所未有的“新造型”胡子，在一阵压抑的闷笑声中，脚步虚浮、跌跌撞撞地离开了格物书院。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此生与这格物书院，与这朱黑胖，不共戴天！
……
登州，废弃小院内。
林凡与王伟正在商议如何“借力打力”，将登州发现喷火柜的消息和部分证据，通过月倾城的渠道，或是利用军方（如程咬金）的关系，递交给李世民，既解决问题，又显得自己毫无私心。
突然，王伟收到了一份来自长安的加密急报。他看完之后，脸色变得极其古怪，将纸条递给了林凡。
林凡接过一看，只见上面简要写着：
“孔颖达携冰糖须归，卧床称病。朱黑胖‘格物制糖’名动长安，然其‘试毒’之举，惊骇士林。陛下闻之，于病中笑咳不止，连称‘此厨……甚憨，亦甚奇’。另，有内侍见陛下翻阅登州舆图，若有所思。”
林凡拿着纸条，半晌无言。
朱黑胖这活宝，竟然阴差阳错，用这种令人啼笑皆非的方式，再次“立功”？李世民病中笑咳，显然是被这滑稽的一幕逗乐，这在一定程度上冲淡了因林凡离京可能引起的不悦。而陛下翻阅登州舆图，则说明月倾城或许已经行动，或者陛下本身就掌握着其他信息渠道。
然而，“若有所思”四个字，却让林凡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皇帝的笑声背后，那份深沉的思量，究竟指向何方？是觉得他林凡手下能人异士辈出，连个厨子都如此“不凡”，值得欣慰？还是觉得他林凡影响力无孔不入，连国子监祭酒都敢如此“戏弄”，其势已成，更需要警惕？
这看似滑稽的“冰糖须”事件，是意外转机，还是风暴前最后的宁静？
（第163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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