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窑瓷器碎片出现在登州爆炸现场的消息，像一根冰冷的针，扎在林凡的心头，让他此前因“祥瑞”和婚事而勉强维持的平静表象，出现了裂痕。敌人的渗透程度，远超想象。这已不是简单的境外势力勾结地方豪强，而是可能动摇国本的隐患！
他立刻下令王伟，动用一切隐秘渠道，调查近年来官窑瓷器的流向，尤其是是否有非正常途径的损耗、报损或赏赐记录。同时，他严令府中上下，对“金蚕”之事严格保密，绝不可外传。
然而，“祥瑞”的消息，就如同长了翅膀，还是不可避免地在小范围内传开了。源头似乎是那日几个看到朱黑胖端着蚕宝宝大呼小叫的仆役，几经转述，传到外面，已经变成了“安乐县伯府天降神蚕，口吐金丝，乃圣人赐婚，天佑大唐之兆！”
这传言自然很快便通过各种渠道，汇入了皇宫。
这一日，林凡被传召入宫，并非去太极殿，而是前往御花园的一处水榭。到了才发现，并非正式召见，而是一场小范围的家宴。除了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在座的只有太子李承乾、魏王李泰，以及几位近支宗室，气氛看似轻松随意。程咬金居然也在座，正抓着一个梨子大嚼。
林凡心中警铃大作，这种看似随意的场合，往往比正式朝会更考验臣子的机变。
行礼之后，李世民笑容和煦地让他坐在下首，先是关心了一下婚礼的筹备情况，又问了几句书院近况（刻意避开了敏感话题）。林凡一一谨慎作答，言辞谦卑，充分扮演着一个因陛下赐婚而感恩戴德、有些忘乎所以的幸进之臣。
酒过三巡，气氛渐酣。魏王李泰，年纪虽小，但素以聪慧好学着称，他忽然放下手中的糕点，眨着大眼睛，好奇地看向林凡：“林员外，孤近日听闻一桩奇事，说你府上养出了能吐金丝的神蚕，不知可否为真？”
来了！林凡心中凛然，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惶恐”与“得意”，连忙起身道：“回魏王殿下，不过是臣府中一个莽撞厨子，不知从何处弄来些异种蚕宝宝，喂养得法，侥幸吐出了几缕带有些许金色的丝线，实在当不得‘神蚕’之称，更不敢妄称‘祥瑞’，皆是陛下洪福齐天，恩泽万物所致。”他巧妙地将功劳推给了皇帝的“洪福”。
李世民端着酒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哦？竟有此事？朕倒是未曾听闻。林凡，你如今不仅是朕的皇商、工部员外郎，这府上还出了‘祥瑞’，可是了不得啊。”
这话听着是调侃，实则暗藏机锋。程咬金在一旁哈哈笑道：“陛下，俺看这事儿靠谱！俺那未来女婿，就是个有大气运的！连蚕宝宝到了他府上都能变金贵！这是好事啊！”
长孙皇后也温言笑道：“若真能培育出金丝蚕，于国于民，亦是美事一桩。”
林凡心中稍定，看来皇后和程咬金是在帮忙打圆场。他连忙道：“臣定当督促下人，好生培育，若能成功，必第一时间将金丝献与陛下和皇后殿下。”
然而，太子李承乾却冷不丁地开口，语气带着一丝少年人特有的尖锐：“林员外，孤读史书，常见有奸佞之徒，以伪造祥瑞媚上。你府上这金蚕，出现得倒是巧合，正赶上你大婚在即。该不会……是有人故意为之，以邀圣宠吧？”
水榭内的气氛瞬间一凝！
林凡后背瞬间渗出冷汗。李承乾这话，可谓诛心！直接将“祥瑞”与“奸佞”、“媚上”联系在一起，若坐实了，就是欺君之罪！
他立刻离席，伏身在地，语气带着惶恐与委屈：“太子殿下明鉴！臣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绝不敢行此欺君罔上之事！那蚕种乃是厨子朱黑胖于西市随意购得，喂养之法亦是其自行琢磨，臣此前毫不知情！若殿下不信，可立刻派人去臣府中查验，所有蚕种、桑叶、记录，一应俱全，绝无半点虚假！臣……臣愿以性命担保！”他这番表现，将一个被冤枉的“忠臣”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李世民放下酒杯，淡淡地看了李承乾一眼：“承乾，不可妄加揣测。林凡乃朕亲封的县伯，岂是那等弄虚作假之人。”他虽斥责了太子，但目光再次落到林凡身上时，却带着一种深沉的审视：“不过，太子所言，也非全无道理。祥瑞之事，关乎天意，亦关乎人心。林凡，你既说愿以性命担保，那朕便等着看你府上，真能织出金丝的那一天。若成了，自是美谈；若不成……呵呵。”
那声未尽的“呵呵”，比任何严厉的斥责都让林凡感到压力。他知道，这“金蚕”已经不再仅仅是朱黑胖的玩物，而是变成了皇帝对他的一次公开考验，也是他必须抓住的、证明自己“清白”和“价值”的机会。
“臣，定不负陛下期望！”林凡叩首，心中已将朱黑胖骂了无数遍，这死胖子，真是给他找了个天大的麻烦！
宫宴在一种微妙的气氛中结束。林凡告退时，程咬金跟了出来，用力拍着他的肩膀，低声道：“小子，稳住！太子年轻气盛，被人当了枪使也别往心里去。把金丝弄出来，打那些说闲话的人的脸！俺老程看好你！”
林凡苦笑点头。
回到府中，林凡第一时间找来朱黑胖，将宫中发生的事简要说了一遍，末了严肃道：“黑胖，这‘金蚕’如今已不是你我能私下把玩之物，它关乎我的身家性命！你务必给我看好了，绝不能出任何差池！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朱黑胖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胖脸吓得煞白，连连保证：“东家放心！俺就是不吃不睡，也一定把这群小祖宗伺候好，让它们吐出金丝来！”
接下来的几天，林府上下仿佛进入了一种奇特的“战备”状态。表面上看，依旧是为婚事忙碌，喜气洋洋；暗地里，朱黑胖和他挑选的几个可靠助手，几乎住进了临时改造的“蚕室”，日夜不停地照料那些“金蚕”，记录它们的食量、活动、吐丝情况，紧张程度不亚于进行一场精密实验。
林凡则继续他的“自污”表演，每日里不是琢磨婚礼细节，就是流连于东西两市，采购各种华而不实的奢侈品，将“骤然富贵”的暴发户形象演绎得深入人心。
然而，就在婚礼前三天，一个意想不到的麻烦出现了。
朱黑胖顶着一对黑眼圈，哭丧着脸找到林凡：“东家……不好了！那几只最能吐金丝的头蚕……它……它们好像……不太爱动了，吃的也少了！俺用了最好的桑叶，加了豆浆蜂蜜，它们就是不理不睬！这可怎么办啊？要是它们……有个三长两短……”他说着，几乎要哭出来。
林凡的心猛地一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在这节骨眼上，这些“祖宗”竟然要摆工？
是饲养方法出了问题，还是这“金蚕”本身就有缺陷？
就在林凡心急如焚，准备亲自去蚕室查看时，王伟神色凝重地快步走来，递上一封没有署名的密信。
“老板，月大家急件。查到了，去年内府监曾有一批预备赏赐给突厥使臣的官窑瓷器，在入库记录上标注为‘微瑕’，但实际上……其中一部分精品不翼而飞。经手此事的一名内府监丞，于上月……‘意外’失足落井身亡。”
林凡捏着信纸，看着面前快要急哭的朱黑胖，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官窑的线索指向了宫廷内部，而唯一的知情人也已灭口。
与此同时，他赖以“自证清白”的“祥瑞”也岌岌可危。
内忧外患，同时爆发。
他这场精心策划的“自污”大婚，还能否顺利举行？
而那隐藏在深处的敌人，他们的下一击，又会何时到来？
（第173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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