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与金属熔炼后的刺鼻气味混合着陈年尘埃,凝固在研究所A-7通道死寂的空气里。唯一打破这绝对寂静的,是沉重的喘息声和作战服摩擦壁面的窸窣声。手电光束在弥漫的烟尘中艰难切割出有限的光明,照亮了通道内壁狰狞的伤口——能量武器灼烧的焦痕、弹坑以及“清道夫”哨兵残骸散落的碎片。
黄凌靠坐在冰凉、略有变形的合金墙壁下,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刚才战斗中那持续不断的能量感知,像是一直强行撑开他未曾熟练使用的肌肉,此刻松懈下来,只剩下阵阵钝痛与虚脱感。他闭上眼,视野内却仿佛仍有无数细碎的光流无序窜动,那是地脉能量残留的痕迹,也是他天赋不稳定的显症。
“给。”一个水壶递到他面前。
黄凌睁开眼,是团队里的老烟斗,一位沉默寡言的资深拾荒者,他左臂被能量灼伤,简易包扎的布料下透出药膏的气味。
“谢了。”黄凌接过,灌了一口略带金属味的冷凝水,冰凉液体划过喉咙,稍微压下了那阵翻涌的不适。
“刚才,谢了。”老烟斗言简意赅,指的是黄凌在哨兵能量炮齐射前猛地将他推开的那一下预警。若不是黄凌,他恐怕不止是手臂轻伤。
黄凌摇摇头,没说话。那种感知来得模糊而突兀,更像是一种源自本能的、对危险的悚栗,而非清晰的画面或声音。他甚至无法准确描述那感觉。
通道另一端,杨萤正半跪在地,小心翼翼地用工具探测着前方一道厚重的密封闸门。闸门表面布满了凹痕和灼迹,但整体结构似乎依然完好。她眉头微蹙,专注地分析着便携终端上跳动的数据。
“闸门能源耗尽了,备用系统也没反应。物理锁死。”她得出结论,声音在空旷的通道里显得格外清晰,“要么找别的路,要么强行破开。但强度未知,可能触发最后的防御机制或者结构坍塌。”
队伍一阵沉默。寻找其他路径意味着在这庞大而危险的废墟中耗费更多时间和精力,风险倍增。强行破门,则是一场赌博。
黄凌挣扎着站起身,走到闸门前。他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那冰冷粗糙的金属表面。就在接触的刹那,他脑海中那些纷乱窜动的光流仿佛被无形之力牵引,微微朝向闸门后方汇聚,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能量波动,如同沉睡者的呼吸,透过厚重的障碍,隐隐传递过来。
是那种感觉……和他怀中那枚父母留下的芯片所散发的波动,有着近乎同源的气息,只是更加微弱,更加散乱。
“这后面……”黄凌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东西。”
杨萤看向他:“能量反应?”
“很弱,但……很像。”黄凌无法准确描述,只能指向自己胸口放芯片的位置。
杨萤眼神一凝。她对黄凌那玄乎的感知能力始终抱持着科学家的审慎,但一路来的事实又让她无法完全否认。她再次审视终端:“闸门结构强度评级很高,常规爆炸物恐怕不行,而且风险太大。”她沉吟片刻,目光扫过四周墙壁上纵横交错的线缆管道和通风系统。
“或许不必走门。”她站起身,光束射向头顶一处被炸开缺口的通风管道,“防御系统主要保护的是常规通道。这些维护管道,也许有捷径,而且可能避开最后的死局系统。”
决定很快做出。留下两名队员看守入口并建立临时通讯中继,黄凌、杨萤、老烟斗和另一名身手敏捷的队员“猴子”负责潜入。
通风管道内阴暗逼仄,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和不明污垢,每前进一段都异常艰难。金属管道壁不时传来轻微的震动,仿佛整个研究所依然在某种残余能量的驱动下,进行着缓慢而无效的代谢。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的机油腐朽和某种有机质霉变混合的怪味。
黄凌打头,他的感知在这里变得格外重要。他能隐约“嗅”到前方能量流动的细微变化,避开那些依然潜伏着微弱电流、可能触发警报或陷阱的节点。杨萤紧随其后,终端时刻监测着环境数据,记录着路径。
爬行了仿佛一个世纪,黄凌忽然停下。
“前面……有光。很微弱。能量反应也稍微强了一点。”
他们小心翼翼地靠近。光是从一处通风口格栅缝隙中透出的。黄凌透过缝隙向下望去。
下面是一个不算很大的房间,似乎是一处数据存储节点或小型实验室。大部分设备都覆盖在灰尘之下,但房间一角,数个服务器机柜依然闪烁着零星黯淡的指示灯,如同风中残烛。机柜旁边,一张倾倒的控制台上,一面屏幕竟奇迹般地亮着微光,显示着不断滚动的、残缺不全的代码和日志片段——正是那微弱光源的来源。
“就是这里!”杨萤压低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还有残余能源!可能是独立备用电源或者地脉能量泄漏恰好维持了这一点循环!”
找到入口费了一番功夫。通风管道并未直接通往该房间,他们不得不原路退回一段,找到一处检修口,用激光切割器小心地切开早已锈蚀的锁具。
进入房间时,那股陈旧的气息几乎令人窒息。杨萤毫不犹豫,直奔那亮着的控制台,迅速取出数据接口线,连接上自己的终端。
“系统极其不稳定,数据损坏严重……我在尝试读取……任何可能的东西!”她的手指在终端上飞快跳动,屏幕光映亮她专注而急切的脸庞。
黄凌则警惕地守在门口,感知放大到极致。房间内那股同源的能量波动似乎清晰了些,源头正是那些仍在运作的服务器。它们像垂死的巨兽,发出低沉的能量嗡鸣,与芯片产生着微弱的共鸣。
老烟斗和猴子则快速检查房间其他角落,寻找有价值的实物线索。
“这里有发现!”猴子在一个翻倒的文件柜后面喊道。他拖出来一个半烧焦的金属箱子,箱体有被暴力开启的痕迹,但内部似乎还有东西。
黄凌走过去,打开箱子。里面是一些被防火材料部分包裹的物品:几本纸质笔记本(边缘焦黄卷曲)、一个身份识别卡(照片模糊,名字难以辨认)、还有一个奇怪的、巴掌大小的金属装置,形状不规则,表面有细微的能量纹路闪烁,触手冰凉。
就在黄凌拿起那个金属装置的瞬间——
——嗡!!!
一股远比之前强烈、充满混乱与恶意的能量波动,如同潜藏的毒蛇猛然发起攻击,骤然从房间深处某个点爆发开来!那不是服务器平稳的嗡鸣,而是尖锐、狂躁的能量尖啸!
几乎同时,黄凌脑海中那些温顺的光流猛地炸开,变成无数冰冷的针刺,狠狠扎进他的神经!
“呃啊!”他闷哼一声,手中的装置差点脱手,剧烈的头痛让他眼前发黑。
“警告!检测到高能反应!非系统源!”杨萤的终端发出刺耳警报。
房间角落阴影里,数个原本黯淡无光的圆形嵌壁装置突然亮起血红色的光芒,能量迅速汇聚!
“是陷阱!被动感应防御器!”老烟斗大吼,瞬间抬起了武器。
咻!咻!咻!
数道炽热的能量光束从那些装置中射出,无情地扫向他们所在的位置!
“隐蔽!”
黄凌凭借着那刺痛般的预警,猛地扑倒身边的猴子,一道光束擦着他的后背掠过,将后方一个机柜熔出赤红的窟窿。杨萤迅速蹲在控制台后,光束击打在台面上,溅起耀眼的火花和熔融金属液。
攻击密集而疯狂,毫无规律可言,显然系统已经错乱,只是基于最后的毁灭指令在运作。
“打掉它们!”老烟斗一边依托服务器掩护还击,一边喊道。能量子弹撞击在那些防御器上,迸发出更多火花,但它们的外壳异常坚固。
黄凌趴在地上,剧烈的头痛和能量干扰让他几乎无法思考。那冰冷的恶意能量波动持续刺激着他的感官,混乱、狂躁……却又有一丝诡异的熟悉感。混乱中,他手中的那个金属装置似乎因为近距离的能量冲击,表面的纹路亮了一下,一个模糊的、断断续续的意念如同噪音般强行涌入他的脑海:
“…………拒绝……访问……净化……必须…………”
那声音(如果那能称之为声音)充斥着绝望的疯狂和偏执的炽热。
就在这时,杨萤的声音穿透了爆炸声和能量呼啸:“黄凌!我截取到一段残破日志!是关于……关于‘可控崩塌’实验的!提到了‘磐石’授权和……能量过载掩护!还有……他们提到了‘黄琮’和‘杨远’的名字!爸……妈……”
她的声音带着震惊与颤抖。
而也几乎是同一时刻,黄凌那被痛苦和混乱充斥的感知边缘,猛地捕捉到了另一股截然不同的能量波动——并非来自研究所内部,而是来自外界,正在快速接近!冰冷、有序、充满目的性,带着毫不掩饰的掠夺意味,与他之前遭遇过的唤脉教派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
陷阱不止一个!
内部的防御陷阱不仅是为了杀死闯入者,更是为了拖延时间,或者……向外界发送信号!
黄凌强忍着颅内炸裂般的剧痛,嘶声向队友发出警告:
“不止里面!外面……外面有人来了!是教派的人!他们被引过来了!”
话音未落,房间唯一的入口处,那扇被他们切割开的检修门外,阴影蠕动,数个穿着暗红镶边斗篷的身影已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堵住了他们的退路。为首一人,身形高瘦,兜帽下的目光如同深渊,牢牢锁定了手中仍握着那个奇异金属装置的黄凌。
低沉的、带着狂热笑意的话语在门口响起:
“看来,晚宴的铃声已经敲响。地脉的迷途羔羊们……该回归母亲的怀抱了。”
房间内,残存的自动防御器仍在疯狂射击;房间外,唤脉教派的追猎者步步紧逼。而黄凌手中,那不断散发着冰冷恶意和破碎低语的装置,仿佛正发出无声的嘲弄。
他们找到了真相的碎片,却也敲响了通往更大危机的门铃。回响已然开始,在这死寂的废墟深处,交织成一首致命的交响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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