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雅再次陷入昏迷,如同上一次能量爆发后的重演,但这一次,星火大厅地下密室的氛围更加凝重。她躺在维生舱内,脸色苍白,呼吸微弱而平稳,胸口的晶石光芒黯淡,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杨萤守在仪器前,眉头紧锁,屏幕上显示的数据远比上一次复杂——阿雅的大脑活动呈现出一种奇特的“离线”状态,并非休眠,更像是在处理着远超负荷的庞杂信息,她的生命体征稳定,但意识却仿佛漂浮在某个无法触及的维度。
“她强行扭曲了局部现实的信息基础……”杨萤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沙哑,向围在舱外的黄凌、苏茜和老隼解释道,“不是能量对抗,而是……类似于修改了那片空域的‘物理规则’,暂时性地让高烈度能量武器‘失效’。这需要难以想象的计算力和对世界底层代码的干涉能力……这根本不是我们现在科技树能解释的范畴。”
黄凌沉默地看着舱内沉睡的女孩,心中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沉甸甸的责任和一丝隐忧。阿雅的力量越来越超出控制,每一次使用都伴随着未知的风险和代价。她就像一把神明遗落的武器,威力巨大,却无人知晓使用的代价和极限在哪里。
“商会那边有什么反应?”他转向苏茜,声音低沉。
苏茜调出外部监控画面。商会的舰队在攻击被打断后,并未立刻发动更猛烈的攻势,而是后撤了一段距离,重新集结。“痛苦使者”号那狰狞的身影悬浮在远方,如同蛰伏的巨兽,暂时停止了活动。但更多的商会舰船,包括数艘大型运输舰,正从后方跃迁而至,显然是在调兵遣将,巩固战线。
“他们在重新评估。阿雅的这次干涉,肯定也超出了他们的预料。”苏茜分析道,“但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他们损失不大,实力依旧碾压我们。下一次攻击,只会更加猛烈和致命。”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老隼问道,苍老的脸上刻满了忧虑。
“不会太久。”杨萤接过话头,她调出了能量监测数据,“商会舰队正在大规模布设某种能量信标,似乎在构建一个覆盖性的干扰和封锁网络。一旦完成,我们的跃迁和远程通讯将受到极大限制,彻底成为瓮中之鳖。而且,‘痛苦使者’号的主炮虽然暂时沉寂,但其能量读数正在缓慢而稳定地回升。”
压力如同实质般笼罩在每个人心头。外部强敌环伺,内部最强的“威慑力量”却陷入昏迷,无法控制。
就在这时,密室的门被敲响,一名通讯官送来了一份紧急情报——来自同盟内部。
情报显示,以白石砦残余势力为首的几个小型岛屿,正在暗中串联,质疑锈锚岛“隐藏终极武器(指阿雅和方舟协议)却不用”的政策,认为这是置同盟安危于不顾。甚至有流言开始传播,声称锈锚岛打算在最后时刻牺牲其他岛屿,独自启动“方舟协议”逃生。
内忧外患,同时爆发。
“这群蠢货!”苏茜忍不住骂了一句,拳头攥紧,“他们根本不知道那东西有多危险!”
“恐惧会让人失去理智。”老隼叹了口气,“商会肯定也在暗中煽风点火。我们必须尽快拿出应对方案,稳定内部。”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黄凌身上。
黄凌深吸一口气,目光从阿雅的维生舱移开,扫过在场众人,最终落在中央全息沙盘上,那代表着“翡翠林海”的、生机勃勃却又排外致命的绿色区域。
“我们没有时间再犹豫了。”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商会的主力被我们吸引在这里,这是我们的机会,也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他指向“翡翠林海”的坐标。
“我们必须立刻前往‘生命之喉’!不是侦察,是正式接触!我们要在商会彻底封锁我们之前,找到与那个节点沟通、甚至获得其认可的方法!”
“这太冒险了!”一位参谋忍不住反对,“‘生命之喉’排斥技术,我们连靠近都困难,如何沟通?而且,舰队主力需要留守应对商会,我们能派出的力量有限!”
“正因为它排斥技术,商会才更难插手,这是我们唯一可能抢占先机的地方。”黄凌目光锐利,“我们不需要舰队,我们需要的是‘钥匙’。”
他看向杨萤:“杨萤,你和我,带上最顶尖的生态学家、语言学家(如果那里存在需要沟通的‘守护者’的话),还有一支小规模的精锐护卫。我们乘坐经过特殊伪装、尽可能降低技术特征的‘开拓者号’科考船前往。”
然后,他看向苏茜和老隼:“苏茜,老隼,锈锚岛和同盟,就交给你们了。你们的任务不是击败商会舰队,而是不惜一切代价,拖住他们!为我们争取时间!利用屏障、防御工事、游击战术,哪怕是用人命去填,也要撑到我们回来!”
他又看向维生舱:“至于阿雅……她是唯一可能理解‘生命之喉’意识的存在。杨萤,想办法,在她醒来后,第一时间建立远程连接,我们需要她的指引。”
命令一条条下达,清晰而冷酷。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甚至可以说孤注一掷的计划。将希望寄托于一个未知且排外的节点,而将家园置于绝对的危险之中。
但没有人再提出异议。局势已然如此,这是目前唯一能看到一丝曙光的路径。
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锈锚岛如同一个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进入了最后的准备阶段。
“开拓者号”是一艘老旧但结构坚固的中型科考船,被拆除了大部分武器和外露的传感器,船体覆盖上了利用林海植物样本培育的、能够模拟生命气息的特殊涂层。船上搭载的设备也尽可能选择了低能耗、低干扰的型号。
人员选拔更是严格。除了黄凌和杨萤,队伍还包括对极端生态有深入研究的老学者埃隆娜博士,擅长非语言沟通和心理分析的专家“谛听”,以及由苏茜亲手挑选的、包括“铁砧”和“幽灵”在内的十名最精锐的陆战队员。他们放弃了大部分重武器,只携带了必要的生存装备和由杨萤利用“摇篮”技术开发的、能量波动极低的近战武器和防护装备。
与此同时,锈锚岛及其同盟岛屿,进入了最高级别的战备状态。所有非必要生产停止,资源向防御倾斜。平民开始向加固的地下掩体疏散。防御平台和舰队进行了最后的检修和部署,每一个士兵都明白,他们即将面对的,将是一场无比惨烈的防御战。
出发前夜,黄凌再次来到地下密室。阿雅依旧沉睡,但杨萤报告她的脑波活动出现了一些新的、有序的波动,似乎有苏醒的迹象。
黄凌站在维生舱前,低声说道:“我们会找到方法的,阿雅。等你醒来,我们需要你帮忙指路。”
仿佛听到了他的话语,阿雅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第二天黎明,“开拓者号”在伪装和静默中,悄然驶离了锈锚岛港口,借着星港阴影和预设的干扰屏障,向着东南方向的“翡翠林海”潜行而去。
几乎就在“开拓者号”离开屏障范围的同时,远方商会的舰队再次开始了移动。“痛苦使者”号巨大的舰首,重新亮起了令人心悸的暗紫色光芒。
苏茜站在星火大厅指挥中心,看着战术沙盘上那如同潮水般涌来的红色光点,深吸一口气,接通了全同盟广播:
“所有单位注意,我是苏茜。敌人已至,家园危在旦夕。我们的任务,是坚守!为了离去的人能带回希望,为了我们身后的亲人,为了星火不灭——”
她的声音透过电波,传遍每一个角落。
“——战斗到底!”
钢铁的洪流,终于撞上了殊死坚守的壁垒。而在遥远的东方,一艘承载着最后希望的孤舟,正驶向那片未知的、低语着的翡翠林海。
希望与绝望,同时在星海中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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