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不管如何,牛金星都不能让李自成跟着李岩回河南。
轻则浪费自己的精心部署,重则自己的前途和小命,都将没有任何保障。
牛金星连忙上前跪在地上,再次劝说道。
“陛下,若是清军从喜峰口南下,届时西进直取山西,山陕是陛下根基,一旦被断,我军必亡!”
“况且吴三桂立场不明,清军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贸然入京,故清军此次的目标,只能是山陕一带!”
牛金星据理力争,一再强调,陕西是大顺根基,民心稳固,退守潼关才是最佳选择。
这点,倒是刚好戳中李自成务实的性格。
“陛下!李将军对陈墨不了解,会有此见解也属于正常!那陈墨,依臣看来,绝不会拱手将京城让给满清!”
“陈墨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奸雄!根据我部署在南新仓附近的探子回报,那陈墨,从未将崇祯放在眼里。”
“他连陛下都敢无视,绝不会屈居人下!”
李岩毫不退让,高声说道。
“就算陈墨不会拱手让出京城,但他兵力有限,否则不会安于京城一隅,可见他并无与我军决战的决心,到时候若是他直接放弃京城,选择与南明汇合,将会成为我大顺更大的隐患!”
很快,文武百官分成两派,在殿内争的面红耳赤。
主张西撤的,大多是跟着李自成一路打过来的老兄弟,他们求的是安慰和富贵。
而支持南下的,多是李岩这样新晋的官员和有识之士,他们图的,是天下霸业。
李自成看着下面争吵不休的众人,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此事还需再行商议,容朕好好考虑!”
最终,只能决定先退朝,再这么吵下去,根本吵不出结果。
李自成疲惫挥了挥手,示意百官先行退下。
偌大的皇极殿,只剩下李自成一人。
这京城,只待了才二十来天,他是真不舍得。
朝堂上的局势,怎么突然就开始讨论撤出的事儿了?
脑子里像是装了浆糊,越来越乱。
“来人,传牛金星!”
片刻之后,牛金星悄无声息的走入殿内,他算准了李自成必然会私下召见,并未走远。
“陛下。”
李自成从龙椅走下,在他面前来回踱步,目光在他身上刮来刮去。
牛金星给他一种很怪的感觉,但是说不上来怪在哪。
“你觉得李岩的提议,到底如何?”
牛金星心中一喜,声音却带着几分忧虑。
“陛下,李将军之策,从兵法上来讲,的确是上策,进可图天下,退可守中原……”
他先是肯定了李岩的计划,紧接着便是话锋一转,声音压的极低,好像在说一个什么惊天大秘密。
“只是……臣有一事不明,还请陛下解惑。”
“讲!”
“李将军,为何偏偏选择河南?”
牛金星缓缓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恶毒。
“河南是李将军的老家,也是他起兵的地方,他在河南的声望,可以说是无人能及,就连他手下的亲兵,也多是河南子弟,对他可以说是忠心耿耿!”
“陛下,这南下之策,听起来是为大顺,可实际上,不就等于把大顺转移到了他李岩的地盘吗?”
李自成猛地停下脚步,死死盯着牛金星。
牛金星虽然被他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毛,却还是硬着头皮,讲出了他铲除异己的恶毒之言。
“若是我们跟着李岩去了河南,必成尾大不掉之势,到时候他拥兵自重,我们谁也奈何不了他啊!”
“若是他振臂一挥,整个河南便会尽归其手,到时候,他自立为王,取陛下而代之,陛下,我等又该何去何从?”
听到这话,李自成只觉得被一道惊雷劈中。
单论在河南的声望,他的确不及李岩。
他不敢再想下去。
“你,先退下吧……”
牛金星余光看着李自成脸上的表情,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起了作用。
有些话,点到即可,无需说的太过,他不敢多留,躬身行礼后快速离开了大殿。
李自成一个人在大殿内站了许久,直到双腿都开始麻了,才哑着嗓子喊道。
“去,把刘宗敏给朕找来!”
刘宗敏此时正在大营内喝闷酒。
当他满身酒气来到皇极殿时,看到的却是一个面色阴沉,眼神复杂的李自成,正坐在大殿的台阶上发呆。
“捷轩,坐。”
李自成指了指身边的台阶,声音满是疲惫。
刘宗敏倒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李自成身边,闷声不吭。
“刚刚在殿上,牛金星和李岩的提议,你也听到了,你是怎么想的?”
刘宗敏一听到二人的名字,没一个和自己对付的。
“我呸,这俩人,都是一肚子坏水!”
“虽然牛金星更让我恶心,但这次我站牛金星。”
刘宗敏之所以突然站在牛金星这边,倒不是因为他突然和牛金星和解了。
除了因为李岩是读书人出身,与他们这些泥腿子格格不入。
更是因为李岩的治军理念,和他完全不同,李岩在军中的威望,已经隐隐有超过他的势头。
“大哥,你也别被李岩的外表骗了,他这小子,野心可是不小,天天装好人收买人心,军中不少兄弟可都让他灌了迷魂汤,现在都快只知李岩,不知陛下了!”
“去河南?他娘的,真去了河南,等他翅膀硬了,第一个反了我们!”
李自成静静听着刘宗敏发牢骚,没有插话。
但刘宗敏的话,全都和牛金星的分析不谋而合。
如果牛金星一个人说李岩有问题,可能他还会好好想想。
但刘宗敏和牛金星可是水火不容的状态。
他俩必然不可能是串通好的。
现在刘宗敏也这么说,他有些怕了。
他怕李岩会是第二个陈墨,而自己,变成第二个崇祯。
自己才当了没几天皇帝,椅子都没捂热,绝对不能拱手让人。
所以,河南,不能去。
陕西,再怎么说,是他的发迹之地,是最熟悉,也是最容易掌控的地方。
李自成长叹一声,口中喃喃念叨。
“陈墨!陈墨!若不是你在这京中搅局,朕何须担心后院失火?”
若不是陈墨将大顺的军心彻底打散,他不至于担心若是北上阻击清军,京城会易主。
正在南新仓晒太阳的陈墨,收到李自成打算撤离的消息。
让他一阵无语,自己想尽办法,最后还是牛金星帮了大忙……
历史,总会在无形中修复,流向原本的走向。
潜伏在大顺军营的夜不收,开始全面探查李自成的详细计划。
另一方面,李自成若是撤离京城,必然会在京城内大肆劫掠,需要提前部署。
李自成自然意识不到,某种意义上来说,陈墨这是救了他。
他没有被吴三桂和多尔衮的联军攻击,这个时候北上抗清,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不至于早早战死九宫山。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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