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辉科技与“锐思检测”的风波，在陆景然堪称雷霆手段的介入下，迅速平息，项目得以顺利推进。
林默雷厉风行地签署了与“景然资本”那份利率优惠到令人眼红的短期过桥贷款协议，资金第一时间到位，彻底缓解了星辉的燃眉之急。
为表庆祝（以及维持必要的商业礼仪），林默做东，在市中心一家格调高雅、私密性极佳的顶层餐厅，举办了一场小范围的庆功宴。
受邀的除了星辉项目组的核心成员，还有几位关键时刻提供了支持的合作方代表。
当然，还有陆景然。
这位爷倒是没客气，踩着点，穿着一身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深蓝色休闲西装，没打领带，衬衫扣子随意解开两颗，带着那副招牌式的慵懒笑意，晃了进来。他一来，原本还有些拘谨的宴会气氛，瞬间像是被投入了一颗活水炸弹，变得轻松活跃起来。
他太擅长这种场合了。游刃有余地在不同人之间周旋，谈笑风生，分寸感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会冷落任何人，又始终保持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疏离感。几句话就能逗得大家开怀大笑，一杯酒就能让人感觉被格外重视。
林默作为东道主，大部分时间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应对着各方的敬酒和寒暄，心思却有一大半飘在别处。
脑内，异常安静。
系统自从上次在星光广场被陆景然“干扰”到差点宕机后，似乎真的进入了某种低功耗的修复期。只有极其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电流底噪，像休眠的电脑风扇。
没有任务提示，没有惩罚威胁，没有记忆篡改的恶心感。
这种久违的、彻底的清净，让她紧绷了太久的神经，不由自主地微微放松下来。
她甚至难得地……允许自己喝了几杯香槟。
冰凉微甜的气泡酒液滑过喉咙，带来一丝轻盈的眩晕感。餐厅露台外，城市璀璨的夜景如同铺开的钻石星河，晚风带着初夏的暖意拂过面颊。
她靠在栏杆上，听着身后不远处陆景然正用一段精妙的行业段子把几位工程师逗得前仰后合，嘴角无意识地勾起一抹极淡的、真实的弧度。
没有系统的逼迫，没有生存的压力，只是作为一个项目的负责人，看着团队克服困难后真正的放松和喜悦……
这种感觉，陌生又熟悉。
仿佛回到了现实世界里，她带领团队攻克了一个技术难题后，和大家一起聚餐庆祝的时刻。
虽然依旧隔着一层穿书的隔膜，但这一刻的轻松，是真实的。
她微微侧头，目光不经意地掠过人群中的陆景然。
他正举着杯，侧耳听着一位老工程师说话，眼神专注，唇角带着笑，昏黄的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削弱了那份惯有的疏离感，竟显出几分……难得的真诚和魅力。
林默的心跳几不可查地漏跳了一拍。
她迅速收回目光，端起酒杯又抿了一口，掩饰那瞬间的失神。
肯定是香槟和系统静默的双重作用。她对自己说。
宴会进行到后半程，气氛愈加热烈。
陆景然似乎喝得有点多了（或者只是装得像），眼神比平时更氤氲些，笑意也更懒散。他端着酒杯，绕开几个正聊得热火朝天的小团体，慢悠悠地晃到了露台栏杆边，停在了林默身旁。
距离有点近。
近到林默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混合着雪松和烟草的冷冽尾调，并不难闻，反而有种……侵略性的存在感。
她下意识地想往旁边挪一点。
【……警告……干扰源过近……距离……】脑内，系统微弱得如同垂死挣扎的警报声吱呀了一下，又彻底没了声息，像是电量耗尽的玩具。
林默没动。
陆景然似乎没察觉她的细微僵硬，只是慵懒地倚着栏杆，目光落在远处的夜景上，声音带着点微醺的沙哑，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她说：
“解决了？”
“嗯。”林默看着前方，应了一声，“多谢。”
“谢什么？”他轻笑一声，转过头来看她，桃花眼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深邃，映着远处的灯火，“各取所需。我赚了利息，你解决了麻烦。公平交易。”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探究的意味。
林默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偏开头：“合同条款很清晰，陆少确实没占便宜。”
“我指的……不是合同。”陆景然的声音压低了些，微微向她这边倾斜。
距离更近了。
他的气息几乎拂过她的耳廓，带着温热的酒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磁性。
“我指的是……”他拖长了调子，目光从她的眼睛，缓缓滑过她微微放松的唇角，再到她因为微醺而泛着淡淡粉色的脸颊，眼神里掠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专注和欣赏。
“现在的你……”
他顿了顿，声音低得几乎成了气音，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叹息，和……或许是真醉了的恍惚：
“比之前那种……绷得死紧、浑身是刺、好像随时要和人同归于尽的样子……”
“顺眼多了。”
温热的呼吸，带着酒气和那句近乎耳语的话，轻轻撞在她的耳膜上。
林默的身体猛地一僵！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猝不及防地捏了一下，然后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击着胸腔，发出巨大的、几乎要震聋自己的声响。
一股陌生的、滚烫的热意瞬间从耳根蔓延开来，迅速席卷了整个脸颊。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指尖微微发麻。
露台的喧嚣，远处的车流声，仿佛在这一瞬间全部褪去。
世界里只剩下他过分靠近的气息，那句低沉的话语，和自己失控的心跳。
【……警报……超距……滋……】系统最后挣扎了一下，彻底歇菜。
她猛地转过头，想反驳，想维持冷静，想把他推开。
却猝不及防地撞进他近在咫尺的眼眸里。
那双总是氤氲着雾气、漫不经心的桃花眼里，此刻清晰地映出她有些慌乱的样子。而那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少了些戏谑，多了些……她看不懂的、浓稠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深邃。
他的目光在她微微睁大的眼睛和泛红的脸颊上停留了片刻，唇角那抹懒散的笑意加深了些，带着点得逞似的玩味，又似乎……有一丝满意的神色一闪而过。
“吓到了？”他轻笑，稍稍退开了一点距离，恢复了那副慵懒调调，仿佛刚才那句近乎撩拨的话只是随口一提的醉话，“开个玩笑。林小姐还是绷着的时候比较有趣，像只时刻准备挠人的猫。”
林默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腔里那只快要撞死的鹿，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甚至带上一丝嘲讽：“陆少的玩笑，比你的投资条款难懂多了。”
她转过身，背对着他，端起酒杯将里面剩余的一点香槟一饮而尽。
冰凉的液体并未能浇灭脸上的热意。
肯定是酒精。
还有这该死的、过于安静的系统和这暧昧的夜色。
她如此告诉自己。
然而，她并未察觉到——
在她身后不远处，宴会厅连接露台的阴影里。
顾衍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露台栏杆边那两道靠得极近的身影，看着陆景然俯身靠近林默耳语，看着林默瞬间泛红的侧脸和耳根……
握着酒杯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一种极其陌生的、尖锐的、如同被侵犯了所有物般的怒意和烦躁，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
林默……她竟然真的和陆景然……
她竟然会对陆景然露出那种……近乎羞赧的反应？！
而在他视线死角的另一根廊柱后。
苏清颜端着一杯果汁，脸上的温婉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冰冷的苍白和一丝扭曲的嫉恨。
她的目光同样死死地盯着露台的方向，指甲早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形的红痕，几乎要掐出血来。
陆景然……
又是陆景然！
他凭什么？！凭什么对林默那个草包另眼相看？！还说出那种……暧昧的话！
林默她凭什么？！一个只会发疯倒贴的蠢货！凭什么能得到顾衍哥哥的关注（哪怕是不耐烦的关注）后，又能吸引陆景然的注意？！
她努力了那么久，扮演了那么久的解语花，才勉强在顾衍身边占据一席之地！
而林默，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发疯，就能轻易得到她梦寐以求的东西？！
这不公平！
露台上，晚风依旧舒缓。
陆景然看着林默故作镇定却红透的耳根，唇角噙着笑意，慢悠悠地晃着酒杯，心情似乎很不错。
林默背对着他，努力平复着失常的心跳，将一切归咎于外部因素。
而阴影处，两道目光，一道冰冷愤怒，一道怨毒嫉恨，如同淬毒的箭，无声地聚焦在他们身上。
庆功宴的微妙气氛，在无人察觉的暗处，悄然变质。
预示着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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