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丝的笑意是从眼角先漫开的，细碎的纹路里盛着藏不住的欣慰，像揉进了午后暖融融的阳光。
海风裹着咸湿的气息吹过，先一步送来的是烤金枪鱼的焦香。
萨奇端着烤盘从厨房出来时，宽大的手掌稳稳托着盘沿，金黄的鱼肉表面还泛着油亮的光泽，边缘微微焦脆的地方正滋滋冒着细小的热气，连鱼皮下的肌理都透着熟透的鲜嫩。
他脚步不快，生怕晃撒了盘里的配菜，嘴角还噙着憨厚的笑，目光扫过长桌上的人时，带着几分邀功似的期待。
“老爹，这可是最精品的部位了！”
艾斯是最先注意到莉莉丝和巴基的，他原本正凑在桌边摆弄餐具，见两人望过来，立刻直起身子，脸上绽开灿烂得晃眼的笑。
阳光落在他蓬松的黑发上，连发梢都像是镀了层金边，他朝着这边用力挥手，声音清亮得能盖过海浪声。
“莉莉丝！还有那个…红鼻子！快过来尝尝！”
喊到“红鼻子”时，他还故意拖了个尾音，眼底闪着恶作剧般的狡黠，连肩膀都跟着轻轻晃了晃。
巴基这才从刚才的怔忡中回过神，胸腔里翻涌的激动像是被海风慢慢抚平，只剩下淡淡的暖意。
听见艾斯的称呼，他先是皱了下眉，随即眼底的笑意却忍不住漫了出来，连带着语气都软了几分。
没有真的生气，更像是习惯性的拌嘴。
他朝着艾斯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故意提高了声音喊回去。
“混蛋，你在说谁红鼻子?！”
喊完，却还是不自觉地朝莉莉丝递了个眼神，脚步已经悄悄朝着餐桌的方向挪了挪。
“走吧，我们去尝尝。”
莉莉丝的指尖轻轻落在巴基的肩膀上，带着一点温热的触感，语气里藏着笑意。
她收回手时，裙摆被海风扫过，轻轻晃了晃，抬脚朝着艾斯那边走去，脚步不快，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从容。
巴基望着她的背影，喉结动了动，跟了上去。
鼻尖萦绕的金枪鱼香气实在勾人，更别说那边已经闹成了一团。
“好烫！！！”
“好烫！！！”
果然刚走近，两道几乎重合的声音就炸了开来，声音里满是又急又痛的哀嚎。
是罗杰和路飞。
罗杰半趴在桌边，手里捏着根筷子，筷子尖还沾着一大块金黄的鱼肉。
嘴角沾了点油星，却顾不上擦，正使劲对着烫得发麻的舌头呼气，眼睛瞪得溜圆，活像个被烫到的大孩子。
而路飞更甚，他几乎是整个人扑在桌上，另一只手紧紧捂着嘴。
脸颊鼓得像含了颗糖，眼泪都快被烫出来了，却还舍不得放下手里的筷子，只一个劲地“嘶嘶”吸气。
“你这混蛋，老了也不安生。”
雷利的声音带着无奈的低笑，话音刚落，一记不轻不重的拳头就敲在了罗杰的后脑勺上。
罗杰“哎哟”一声，回头瞪他，却没真的生气，反而嘿嘿笑了起来，指尖还在桌子上轻轻敲着，显然还惦记着下一口。
香克斯站在路飞旁边，手里端着一杯冰镇的果汁，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
他轻轻把杯子放到路飞捂着嘴的手旁边，声音低沉而温柔，“喝点这个压一压。”
路飞的身体猛地一僵。他原本还在因为烫意皱着眉，听见香克斯的声音，像是被按了暂停键，连呼气的动作都顿住了。
他微微偏过头，帽檐压得有点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点泛红的耳尖，额角已经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不知是因为烫，还是因为别的。
香克斯看着他这副紧绷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了然的温柔。
他抬起手，掌心轻轻按在路飞的草帽上，那顶略显陈旧的草帽被海风吹得有点歪，被他按了按，又恢复了端正的模样。
“这次不算，你不用现在把帽子还给我。”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小石子，轻轻落在路飞的心尖上。
路飞一听这话，紧绷的肩膀“唰”地就松了下来，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他放下捂嘴的手，露出被烫得发红的嘴唇，飞快地抓起桌上的果汁，仰头就灌。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瞬间压下了嘴里的灼痛感。
他一口气喝空了杯子，“咚”地把杯子放在桌上，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胸口还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着。
缓过劲来，他才又想起刚才的烫意，小声嘟囔了一句，“好烫……”
只是这一次，语气里已经没了刚才的哀嚎，只剩下一点劫后余生的委屈，还有藏不住的、松了口气的轻松。
那边，斯宾塞正被贾巴拉着玩骰子。
米霍克正站在餐布旁，指尖捏着柄银质小刀。
刀刃划开金枪鱼腹部时几乎没发出声响，碳烤的香味萦绕在鼻尖，米霍克手腕微转，将腹部最滑嫩的肉切下一小块。
他另一只手捏着细银夹，指腹抵着夹子尾部，将鱼刺一根根挑出，动作慢却利落，指节上的银戒偶尔闪过冷光，倒比盘中鱼肉更显贵气。
挑完最后一根刺，他用刀尖挑了点烤菠萝，又夹了两瓣浸在柠檬汁里的牛油果，衬得那盘吃食像精心摆过的艺术品。
米霍克端着白瓷盘走向莉莉丝，弯腰递过碗筷，垂眸时眼睫在眼下投出浅影，平日里冷硬的声线也放得轻。
“尝尝，如果喜欢这种做法，回去我也试着做。”
莉莉丝笑着接过瓷盘，不远处突然传来巴基和路飞的叫嚷。
方才巴基正举着筷子和路飞抢烤架旁最后一块带皮鱼肉，视线却被米霍克的动作勾了去。
他握着筷子的手顿了半秒，脑子里还转着“鹰眼居然会做这个”，筷子下的鱼肉就被路飞一口叼走。
烤得焦香的鱼皮还沾在巴基筷尖，路飞嚼得满脸油光，含糊道。
“巴基，你发什么呆啊？”
“草帽小子！你这个混蛋！”
巴基猛地回神，筷子往甲板上一戳，气得红鼻子都颤了颤。
可骂完又愣了愣，他挠了挠头，心里嘀咕。
这有什么可惊讶的？
莉莉丝那样的人，连海风都愿意绕着她的发梢转，身边多几个男人，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白胡子拿着酒桶朝着嘴里猛灌，他喉结滚动着发出满足的闷响，随手抹了把下巴上的酒液，浑浊的视线越过喧闹的甲板。
远处的艾斯正举着烤串追着乔兹跑，笑声能盖过海浪声，其他儿子们或围着赌桌吆喝，或在餐桌前打闹。
蒸腾的烟火气裹着熟悉的喧闹，让他眼底的疲惫像被温水化开般，渐渐漫出柔软的笑意。
“库啦啦啦啦”
粗犷的笑声震得酒桶都发颤，白胡子将桶底往甲板上一墩，酒液溅起几滴落在他沾着海盐的靴边。
“我亲爱的儿子们啊，老子打算退休了。”
“诶？！！！”
像是有人突然按下了静音键，原本闹哄哄的甲板瞬间鸦雀无声。
举着骰子的手僵在半空，正往嘴里塞肉的动作停住，连艾斯和乔兹的追逐都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船中央的白胡子，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老爹？”
马尔科最先反应过来，快步走过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
他的眼神中带着了然，可真听到“退休”两个字，心口还是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涩涩的。
“老爹……我们舍不得你啊。”
底下不知是谁小声说了一句，紧接着附和声便此起彼伏。
他们都清楚，老爹早该歇着了。
前几年他身体差到要靠输液维持，每天都要喝很多药，那个时候马尔科愁的头发都掉了不少。
后来不知怎么回事，老爹的身体突然好转，没有再吃药了，可岁月在他脸上刻下的沟壑不会骗人。
他们只是习惯了有老爹挡在前面，习惯了抬头就能看见那个比桅杆还挺拔的背影，乍一听要分开，心里空落落的像少了块什么。
“你们这群小鬼！”
白胡子笑骂着，伸手揉了揉凑到跟前的艾斯的脑袋，力道大得让对方龇牙咧嘴。
“老子都多大年纪了？也该轮到你们来保护老子了。”
他把空酒桶往旁边一推，酒桶骨碌碌滚到船舷边。
“再说了，我又不是死了，你们想我了，就来看我，记得要带好酒！”
“老爹！放心吧！”
艾斯第一个跳出来，手里还攥着半串烤串，眼睛亮得像星星。
“以后就由我们来守着莫比迪克号！！”
“对！有我们在，就让我们来保护老爹！”
乔兹拍着胸脯，钻石般的皮肤在阳光下闪着光，原本弥漫在甲板上的不舍，瞬间被保护老爹的热血取代。
所有人船员都围着白胡子，七嘴八舌地保证着，把退休的伤感抛到了脑后。
白胡子看着眼前吵吵闹闹的儿子们，笑得眼角的皱纹都挤到了一起。
他抬手摸了摸头上的头巾，指尖触到布料下隐约的发丝。
当年莉莉丝帮他消除暗伤后，他真的长出过像年轻时那样的金发，只是为了不惹麻烦，让马尔科偷偷剪了。
但他的年纪确实大了，如今剩下的头发又全变回了雪白，像覆盖着一层细盐。
“库啦啦啦啦啦，急什么。”他压了压手，让众人安静下来，语气渐渐认真。
“还没有那么早，我还要处理一些件事，由谁来接替我的位置，当这艘船的新船长。”
海风掠过甲板，吹得船帆猎猎作响。
白胡子的目光扫过每一张年轻的脸，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的存在，是儿子们的保护壳，可也成了他们的桎梏。
如今海军势力削弱，海贼世界里的风浪越来越大，他早就借着特训把所有的经验教给了他们。
他们早该从他的影子里走出来，去面对属于自己的暴风雨了。
更何况，他也想念斯芬克斯岛了。
小时候的斯芬克斯岛很贫穷，战乱不断，对白胡子来说，其实算不上什么好的记忆。
在他有能力后，就将它收到了自己的地盘，一直投入财宝建设它，他希望那里是自己理想的家园，只是他还没去过。
当了一辈子海贼，打了一辈子架，他也想回去看看，躺在故乡的草地上，晒着太阳，再喝一桶自己酿的麦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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