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涯从红光里走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攥着那张纸条。通道口的风带着地底的湿气,吹得他裤脚一颤。他没停,直接走向广场中央。林小闪还在铁皮猪背上躺着,冷藏舱盖子半开,脸白得像纸。他蹲下,把那捆红烧牛肉面轻轻放在她脑袋旁边。
有人看见了。
“江干事回来了!”
声音是从东边传来的。张婶站在一堆废铁上,手里举着晾衣杆,帽子歪了也没管。她一嗓子喊完,周围的人全转过头来。
没人说话。
但路自动让开了。
江无涯没看他们,也没解释自己去哪了。他就这么走着,走到一半,赵铁柱突然动了。他右臂的链条锯“咔”地弹出,下一秒狠狠插进焦土里。金属撞上碎石,火星子炸了一地。
“都听好了!”赵铁柱声音像砂轮磨铁,“老子今天立个规矩!第一条——禁止伤害妇女儿童!谁敢动一个手指头,我就剁了他全家!”
他一边吼,一边撕开衬衫。胸口三道血字,深得能见肉。红得发黑,像是刚刻上去没多久。
人群愣了两秒。
然后,三百铁血团战士齐刷刷掀开保温杯盖,用杯底敲地。咚!咚!咚!声音整齐得像打鼓。
张婶第一个跳出来。
她拄着晾衣杆往前一站,脖子一梗:“我附议!加第二条——偷泡面者,打断腿!”
“哗啦”一声,大妈团二十号人全举起手里的拖把、扫帚、晾衣叉。有个阿姨还掏出一把剪刀,在阳光下晃了晃。
“支持!我家小孙子就靠半包泡面撑了三天!”
“谁敢抢粮,先问问我这杆子答不答应!”
吵声一片。
江无涯站在原地,听着这些话,忽然低头笑了。他摸了摸胸口口袋,那张饭桶留下的纸条还在。他没掏出来,只是轻轻按了按。
赵铁柱看了他一眼,抬手压了压。
人群安静下来。
“江无涯。”赵铁柱叫他名字,不是绰号,也不是“破烂王”,就三个字,“你来说说,这宪章……还差啥?”
江无涯抬头,看了看那块血淋淋的胸口,又看了看地上插着的链条锯。他走过去,伸手在赵铁柱伤口边上一抹,沾了点血。
然后他在空气里划了一道。
“第三条。”他说,“保护灵契兽。尤其是饭桶。”
全场静了半秒。
接着爆笑。
“哈哈哈!保猪?咱们是人是猪啊?”
“江哥,你是不是被系统搞傻了?”
笑声最大是几个年轻战士,肩膀直抖,连大妈团都有人捂嘴。张婶也笑,但她边笑边点头,针线包已经掏出来了,正拿针戳一块破布。
赵铁柱没笑。
他盯着江无涯,看了五秒,突然转身,从背后抽出一把钢笔。不是普通的笔,是用钢筋磨的,笔帽还是子弹壳改的。
他单膝跪地,把笔递出去。
“您才是真正的立法人。”
笑声戛然而止。
江无涯没接笔。他看着赵铁柱的膝盖压在碎石上,右臂义肢关节吱呀响了一声。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这人,对方带着掠夺者冲进小区,为了一卷卫生纸差点砍了陈卫生的手。
现在他跪在这儿,用血写字,为孩子立规矩。
江无涯伸手,接过笔。
他没写在纸上,也没写在布上。他弯腰,把笔尖戳进链条锯旁边的地里,一笔一划写下:
“第三条:所有灵契兽,不得无故伤害。违者,罚十包泡面。”
写完,他抬头。
“尤其是饭桶。”他又补了一句。
这次没人笑。
张婶已经缝到第三针了。她把血书上的破洞一针一线补好,嘴里念叨:“规矩要结实,像咱们跳广场舞的队形一样整。”
她抬头看了江无涯一眼:“江干事,你说这宪章叫啥名?总不能叫‘链条锯条约’吧?”
江无涯还没开口,赵铁柱站了起来。
“叫联邦宪章。”他说,“从今天起,我们不是掠夺者,不是幸存者,我们是联邦。”
“联邦?”有人小声嘀咕,“连个屋顶都没有,算啥联邦?”
江无涯把钢笔插进后腰,拍了拍手。
“有泡面,有水,有人。”他说,“够了。”
他转身走向林小闪,弯腰检查冷藏舱的温度表。指针在黄区边缘晃。他皱眉,抬头对张婶说:“找人拆两台冰箱,把压缩机搬来。”
“马上办!”张婶一挥手,两个大妈蹽腿就跑。
江无涯又看向赵铁柱:“铁柱,你的人会焊钢板吗?”
“三百个建筑工出身。”
“那就连夜焊个恒温箱。林小闪不能醒过来发现头发秃了。”
赵铁柱咧嘴一笑:“保证让她电得你外焦里嫩。”
江无涯也笑了。他刚想说话,忽然感觉裤兜一热。
他掏出来一看,是那捆泡面。
包装袋正在冒烟。
不是着火,是内部发热,像有什么东西在激活。他赶紧剥开一层,发现最底下那包面饼底下,压着一枚金属片。很小,指甲盖大,上面刻着一行字:
“系统休眠中,紧急协议启动:物资储备达阈值,可唤醒备用核心。”
江无涯盯着那行字,心跳快了一拍。
他抬头环视四周。张婶在指挥大妈团搬铁皮,赵铁柱正带人丈量焊板尺寸,童童带着几个孩子在清垃圾。林小闪还在睡,饭桶不知什么时候从通道钻了出来,正趴她脚边打呼噜。
一切如常。
但他知道,变了。
他把金属片塞回泡面袋,重新放回胸口口袋。然后走回链条锯旁边,蹲下,用手抹平地面的灰。
他用手指,在焦土上画了个圈。
圈住那把插着的锯。
也圈住自己刚才写的第三条规则。
“联邦宪章第一日。”他低声说,“从一包泡面开始。”
张婶路过时看见他在地上划拉,凑过来一看,念出声:“保护猪?江干事,你这字写得跟蚯蚓爬似的。”
江无涯没抬头。
“不是保护猪。”他说,“是保护愿意为你挡刀的家伙。”
张婶愣了一下。
她看着饭桶那庞大的身子,又看看江无涯沾满泥的指尖,忽然不说话了。她默默掏出针线包,把最后一针缝完,然后把整块血书铺在地上,用四块砖头压住角。
风吹起来,纸边扑扑响。
江无涯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他走到饭桶身边,伸手摸了摸它耳朵。猪哼了一声,尾巴轻轻摇了摇。
远处,太阳正从废墟上方升起。
江无涯解下腰间的螺丝刀,往地上一插。
和链条锯并排。
两件武器,插在同一片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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