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鱼提出要跟随回部落的请求，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下巨石，立刻激起了强烈的反对浪潮。
“不行！绝对不行！”
脸上带疤的石爪第一个站出来，语气激动，还带着一丝未从幻境中完全平复的心悸，
“这人鱼族兽人刚才还用幻术耍得我们团团转！谁知道这个兽人安的什么心？带回部落，万一在我们睡觉时他把我们都迷晕了怎么办？！”
“就是！人鱼族兽人最擅长蛊惑人心了！太危险了！”
“黑石族长还在沉睡中没有醒来，我们部落现在好不容易稳定点！”
“林悦巫医，三思啊！”
就连一些原本对林悦唯命是从的战士，此刻也面露难色，纷纷出声劝阻。刚刚那场逼真又诡异的幻境，确实让他们心有余悸。
小人鱼看到众兽人激烈的反对，淡蓝色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也可能是池水？他焦急地看向林悦，然后伸出小手，在空中比划着，又指了指地下，最后用期盼的眼神看着林悦，嘴里再次吐出一连串带着特定节奏的泡泡。
林悦看向启明。
启明凝神“听”了片刻，翻译道：“他说……他说他不会白吃白住。他……他能找到很多彩色的、亮晶晶的、可能很有用的石头……作为回报。”
彩色石头？有用的石头？林悦心中一动，难道是……矿石？人鱼族常年生活在深海，对矿物或许有特殊的感知能力？这倒是个意想不到的收获。
她还没说话，一旁一直沉默、仿佛事不关己的司溟，却突然开口了，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可以留下。”
什么？！
所有兽人都震惊地看向司溟！这位大佬一路上惜字如金，从不发表意见，甚至明确表示不会帮忙，此刻居然为了这条小人鱼破例开口？还是支持留下？！
林悦也愣住了，不解地看向司溟。
司溟却没有看她，金色的竖瞳紧紧盯着那条小人鱼兽人，仿佛在审视一件有价值的物品，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急切？他向前一步，周身气息变得危险，似乎准备直接对小人鱼做些什么。
“他有用。”
司溟言简意赅地对林悦说道，那架势，仿佛林悦不答应，他就要强行将小人鱼掳走。
林悦被他这反常的态度弄得心头一跳，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他的胳膊：
“等等！你别吓到他！”
她感觉到司溟手臂的肌肉僵硬了一下，但始终没有甩开她，也没再做什么。
林悦转向惊恐万分、几乎要把自己缩成一个球的小人鱼，放缓了语气：
“好吧，你可以跟我们回部落。”
她看了一眼依旧面带忧色的族人们，补充道：
“但是，你必须遵守我们部落的规矩！不能随意使用幻术迷惑族人，不能伤害部落里的任何兽人，要听从安排。能做到吗？”
小人鱼如蒙大赦，连忙用力点头，小尾巴在雪地上拍打得啪啪响，嘴里吐出一连串表示同意的、欢快的泡泡节奏。
安抚了小人鱼和部分族人，林悦却被司溟拉到了一旁。
“大海里的兽人，狡诈多变。”
司溟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口头承诺不可信。万一他中途反悔，或者回到部落后心生异端，都是麻烦。”
林悦蹙眉：“那你的意思是？”
“签订契约。”
司溟金色的竖瞳在风雪中闪烁着幽冷的光，
“用规则束缚他。”
契约？林悦心里咯噔一下。
她虽然是新任巫医，但巫医婆婆传承的知识浩如烟海，她还没来得及完全消化和理解，关于“契约”这种涉及规则力量的高深领域，更是只知其名，不知其法。
她看着司溟，有些犹豫要不要坦白自己还不会。这会不会显得自己这个巫医很无能？
司溟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直接道：“你不会。”
不是疑问，是陈述。
林悦脸颊微热，点了点头。
“无妨。”
司溟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来。”
你来？！林悦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司溟连契约都会？！他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什么会对这些属于部落祭司和巫医范畴的、涉及神灵与规则的知识如此了解？
她心中有万千疑问，但司溟显然没有解释的打算。他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竖瞳看着她，等待她的决定。
林悦看着司溟，又看了看那边正因为可以跟随而稍微放松、好奇打量着他们的小人鱼，最终咬了咬牙：
“好……麻烦你了。”
既然他愿意帮忙，而且看起来很有把握，为了部落的安全，接受他的帮助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两人回到众人面前。司溟直接拉着林悦的手腕，就要开始契约仪式。
“等等！”
林悦却轻轻挣了一下，看向那条小人鱼，语气认真地问：
“小家伙，我们想要和你签订一份契约，用规则保证彼此的承诺。你……愿意吗？”
她尊重他的选择，哪怕他只是一条看似弱小的人鱼兽人。
小人鱼歪着头看了看林悦，又看了看面色冰冷的司溟，似乎思考了一下，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这一幕落在众兽人眼中，再次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契约？！林悦巫医竟然连契约都会？！”
“天哪！这不是只有最资深的大巫医或者祭司才能掌握的力量吗？”
“林悦巫医才继任多久？真是太厉害了！”
“我之前还反对她继任……真是瞎了眼！”
“有林悦巫医在，我们部落何愁不兴！”
窃窃私语声中，充满了对林悦更深层次的敬佩与信服。他们都以为，这契约是由林悦来主导的。
林悦听着周围的议论，脸上有些发烫，但此刻也无法解释。她深吸一口气，对司溟点了点头。
司溟松开她的手腕，示意她站到小人鱼面前。他则站在林悦身后，一只冰冷的手轻轻按在了她的背心。
一股清凉而磅礴的力量，如同涓涓细流，顺着他的手掌涌入林悦的身体，引导着她的精神力，同时，一段古老、晦涩、蕴含着奇异力量的咒文，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
“跟着念。”司溟低声道。
林悦集中全部精神，摒弃杂念，张开嘴，生涩地跟随着脑海中响起的音节，开始吟唱那古老的契约咒文。
一开始，她的发音还有些磕绊，声音微弱。但随着司溟力量的引导和那咒文本身蕴含的韵律，她渐渐找到了感觉，声音变得清晰、流畅，甚至带上了一种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庄严而神秘的韵味。
她的声音与司溟无声注入的力量交织在一起，在空中勾勒出无形的符文。淡淡的金色光点开始汇聚，如同受到吸引般，环绕在林悦和小人鱼兽人周围。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的落下，一个复杂的、由光芒构成的契约符文骤然成型，一分为二，如同拥有生命般，一道没入了小人鱼的额头，一道则融入了林悦的掌心！
契约，成立！
一股清晰的联系感，在林悦和小人鱼之间建立起来。她能模糊地感知到小人鱼此刻的情绪——是安心，还有一丝对规则的敬畏。
光芒散去，一切恢复如常。
只有林悦掌心那微微发热的感觉，以及脑海中多出的那一丝与星澜的联系，刚才契约之时，小人鱼兽人拜托林悦帮它起的名字，证明着刚才那神奇的一幕并非幻觉。
众兽人屏息看着这一切，直到契约完成，才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充满敬畏的欢呼！
他们的林悦巫医，不仅智慧过人，能与巨兽谈判，竟然还掌握了如此强大的契约之力！这是兽神对岩洞部落最大的恩赐！
林悦站在原地，感受着体内缓缓退去的、属于司溟的那股清凉力量，心中波澜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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