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顶层公寓一片死寂。
郑煦言结束了一场跨洋视频会议,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从书房出来。经过走廊时,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那扇紧闭的客房门。自从那晚之后,那里就成了楚南栀的领地,一道无形的屏障横亘在他们之间。
他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朝着主卧走去。只是,在经过客房门口时,他鬼使神差地放轻了脚步。
客房门并未完全关严,许是她睡前忘了,留下了一道细微的缝隙。一缕微弱的光线从里面透出,混合着中央空调低沉的运行声。
郑煦言本欲直接走过,视线却无意间透过那道缝隙,扫见了房间内的景象。
脚步瞬间定在原地。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床头灯。楚南栀蜷缩在宽大的床上,像一只寻求安全感的小兽,整个人陷在柔软的被子里,只露出半个脑袋和散落在枕边的乌黑长发。她面朝着门的方向,双眼紧闭,似乎是睡着了。
然而,借着那昏黄的光线,郑煦言清晰地看到,她那浓密卷翘的长睫上,竟挂着几颗将落未落的晶莹泪珠。灯光下,那泪珠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刺得他眼睛微微一痛。
她……在哭?
即使在睡梦中,她那精致的眉头也是微微蹙着的,唇瓣无意识地抿着,流露出一种平日里绝不会展现的脆弱与委屈。
郑煦言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沉闷而滞涩。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轻轻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走了进去。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醒了她。
靠近了,才更能看清她的睡姿。她蜷缩得很紧,双臂似乎在怀里抱着什么东西。随着他的靠近,一股极淡的、熟悉的冷冽气息,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他自己的味道,幽幽地传入他的鼻尖。
他微微一怔,目光落在她怀里紧抱的那样东西上——
那是一件……白色的男士衬衫。
而且,他一眼就认了出来,正是那天在衣帽间,被他和她共同撕裂的那件、他珍若性命的限量版珠光贝母扣衬衫!
他记得当时怒火攻心,直接将这件被毁掉的战袍扔进了衣帽间角落的废弃衣物筐,打算次日让佣人处理掉。
它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被她如此珍重地、紧紧地抱在怀里?
衬衫显然被清洗熨烫过,那道撕裂的口子甚至被人用同色系的丝线,以一种极其精细、几乎看不出来的针法细细地缝合了。虽然无法恢复原状,却也能看出缝合之人的用心。
她就抱着这件带着裂痕、却沾染着他气息的旧衬衫,在睡梦中无声地流泪。
是因为他吗?
是因为他连日来的冷嘲热讽、不信任和昨晚的暴怒吗?
郑煦言僵立在床边,垂眸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她睫毛上的泪珠,看着她紧抱衬衫泛白的指节,看着她即便在睡梦中也不得舒展的眉头……
一直以来,在他面前,她要么是慵懒随性的,要么是伶牙俐齿的,要么是带着刺防御的。他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脆弱得像个迷路的孩子,只能抱着一件带有他痕迹的旧物寻求慰藉。
助理林恪的话再次在他耳边响起:“您好像……从来没给过楚小姐解释的机会。”
咖啡馆的误会,慈善项目的真相,那道锁骨下的旧疤……以及眼前这无声的眼泪和紧抱的旧衣。
所有的画面交织在一起,像一把沉重的巨锤,狠狠砸碎了他一直以来用愤怒和偏见筑起的高墙。
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的懊悔情绪,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冲垮了他的心防。那感觉如此陌生,又如此强烈,让他几乎有些无所适从。
他沉默地站在那里,看了她很久。
最终,他极其缓慢地、近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拉起了滑落至她腰际的羽绒薄被,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将她的肩膀和那件抱在怀里的旧衬衫,一起仔细地盖好,严严实实,不透一丝风。
他的指尖在触碰到柔软的被面时,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
做完这一切,他并没有立刻离开。
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他挺拔却在此刻显得有些孤寂的背影。他深邃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她带着泪痕的睡颜上,紧抿的薄唇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归于无声。
那张惯常冷峻、仿佛永远不会有情绪波动的脸上,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一种名为“懊悔”的神情。那神情冲淡了他眉宇间的凌厉,染上了一层复杂而沉重的阴影。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着,如同一个沉默的守护者,又像一个迟来的忏悔者。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映照着这一室静谧。
门内,他驻足的身影被拉得很长。
而她,在梦中抱着一件带有裂痕的旧衣,仿佛抱住了唯一一点微弱的光源。
有些错误,无声无息,却重若千钧。
有些心意,辗转反侧,才初露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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