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莉回到她在庄园临时租住的小屋,关上门的那一刻,仿佛终于切断了与外界所有的连接
她迅速而仔细地检查了每一个角落,确认无误后,她又拉上了厚厚的窗帘,将夕阳最后一丝余晖和外界所有可能的窥探视线彻底隔绝在外
小屋陷入了一片昏沉的黑暗与寂静之中
直到这时,凯莉一直紧绷的脊梁才仿佛瞬间失去了支撑。她没有走向床铺,而是径直走到沙发边,将自己整个人深深地、几乎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埋进了一堆柔软蓬松的抱枕之中
这是独属于“任葵”的发泄方式,像一个普通的、受了委屈又无处诉说的女孩一样,寻求最原始、最幼稚的物理安慰。
她把脸埋进柔软的织物里,无声地深吸着气,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混乱的思绪、虚无的痛苦、还有强撑起来的镇定全都挤压出去
黑暗中,没有眼泪,只有压抑的、沉重的呼吸声,她在与自己搏斗,与那个不断质疑“你是谁”的声音搏斗
然而,这种情绪的沉溺并没有持续太久,正如她内心深处与RK共享的特质——极强的理智和行动力——不会允许她长时间迷失在情感的漩涡里
大约十几分钟后,埋在抱枕里的身体动了动
凯莉猛地抬起头,黑暗中,她的眼神虽然还带着一丝疲惫,但先前的迷茫和脆弱已经被一种熟悉的、近乎冷酷的清明所取代。她打开了沙发旁一盏光线柔和的落地灯,暖黄的光线驱散了部分的黑暗,也仿佛驱散了她心头的部分阴霾
她走到书桌前,摊开庄园地图和一张空白的纸,拿起笔。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冷静而迅捷
她写写画画,不时停下来思考,眼神专注,仿佛刚才那个把自己埋进抱枕里寻求安慰的脆弱身影从未存在过。
计划制定完毕,她仔细地将纸条收好。然后起身,简单地洗漱,换上舒适的睡衣
躺在床上,她闭上眼睛,不再去纠结“我是谁”,而是将思绪强制集中在明天的每一个步骤细节上,像运行程序一样反复模拟、推演
无论我是任葵还是凯莉,无论瑞琦是否存在,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行动
在行动中寻找答案,或者……在行动中等待答案自己浮现
带着这种近乎偏执的理性,她强迫自己进入了睡眠状态,为明天的行动积蓄体力
小屋外,夜色渐深。飞艇上的监控信号显示,小屋内的能量波动已趋于平稳,进入了休息状态
RK 看着那代表睡眠的平稳曲线,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
“情绪崩溃后的快速自我重建……制定详细计划转移注意力……”他低声自语,“真是……熟悉得令人讨厌的模式”
他关掉了监控屏幕。至少今晚,她看起来不会惹出什么麻烦了。至于她内心那片混乱的战场,他没有兴趣,也没有必要去涉足
第二天
凯莉尽力维持着昨日温和助教的形象,带领孩子们进行一场简单的植物观察活动。但眼底深处那一丝难以完全掩藏的疲惫,以及偶尔望向窗外时一闪而过的空茫,还是被细心的菩提大伯捕捉到了
课间休息,孩子们一窝蜂跑出去玩耍时,菩提大伯端着两杯热腾腾的蜂蜜花茶走了过来,将其中一杯递给正在整理标本的凯莉
“凯莉老师,来,歇会儿,喝点茶”菩提大伯笑容慈祥,语气里带着不经意的关切“看你今天气色好像有点疲倦,是不是刚来庄园不太适应?还是有什么烦心事?别跟大伯客气,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尽管说”
凯莉接过茶杯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温暖透过瓷杯传到指尖,也仿佛触动了心里那根紧绷的弦。她抬起头,对上菩提大伯真诚的目光,脑中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
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绝佳的机会
她需要更多“真实”的细节来丰满“凯莉助教”这个角色,让她的存在和行为更具说服力,更能融入庄园
而还有什么比向一位德高望重、充满善意的长者倾诉“烦恼”更能获取信任和同情呢?这不仅能解释她偶尔的失神和“寻找”的行为,还能为她未来的行动提供一个合理的情感动机
更何况这是菩提大伯主动来问的,心思电转间,一个故事框架迅速成型,这份真实的情感,将是谎言最坚固的基石
她垂下眼帘,看着杯中氤氲的热气,嘴角牵起一丝带着苦涩和怀念的弧度,再抬眼时,眼神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感激和一丝欲言又止的脆弱
“谢谢您,菩提先生”她的声音比平时轻柔了些,带着些许沙哑“您看出来了……确实,我来到摩尔庄园,并不完全是像对行政厅说的那样,只是为了开始新生活”
她轻轻吹了吹茶水,仿佛在斟酌词语
“其实……我是来找人的”她抬起头,目光望向窗外嬉闹的孩子们,眼神却仿佛透过了他们,看到了遥远的过去“来找我的爱人”
她清晰地吐出“爱人”这个词,语气自然,没有任何犹豫或掩饰
菩提大伯微微睁大了眼睛,显然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关切“爱人?他……也在庄园吗?”
凯莉摇了摇头,一抹真实的悲伤染上眉梢:“不,她……不在。或者说,我不知道她在不在这里”
她刻意用了“她”这个代词,然后停顿了一下,像是在观察菩提大伯的反应,也像是在积蓄勇气
菩提大伯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便被更多的温和与理解所取代。他只是轻轻“哦”了一声,示意凯莉继续,没有任何质疑或异样的表情。这让凯莉心中稍定
“她是个喜欢到处冒险的摩,上次离开后就没有回来……”凯莉继续编织着她的故事,将真实的焦虑,不确定感和对瑞琦的不满融入其中“只知道她最后可能出现的方向,与摩尔庄园有关,所以我才来到这里,一边熟悉环境,一边希望能找到一点线索”
她苦笑了一下:“可能是我太心急了,所以看起来有些魂不守舍的,让您担心了,真不好意思”
这番说辞,半真半假。喜欢冒险是真的,不过是冒着生命危险的意思,没有回来是真的,不过是被卷入了时空乱流,焦虑也是真的,不过焦虑的是不知道她的真假
菩提大伯听完,脸上露出了然和同情的神色,他轻轻拍了拍凯莉的肩膀:“哎呀,原来是这么回事……孩子,苦了你了,找人这事儿急不得,庄园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需要时间和耐心”
他沉吟了一下,热心地提议:“这样吧,你要是信得过大伯,可以跟我说说你爱人的一些特征,我在这庄园待得久,认识的人多,说不定能帮你留意留意?她……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凯莉的心跳微微加速,她知道,最关键的一步来了,她需要给出一个足够具体、但又不会立刻被证伪的描述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流露出真实的、混合着爱意与担忧的柔和光芒,脑海中浮现的是瑞琦那清晰又模糊的身影
“她……个子很高,很挺拔,头发是金色的,像阳光一样,性格不像一般的冒险家,非常认真,有点严肃,但内心非常柔软善良。她很勇敢,非常有责任感,习惯保护别人” 这些描述,既符合瑞琦的特质,又不会直接指向骑士团团长瑞琪,毕竟谁会觉得骑士团长会在其他人口中变成冒险家呢
菩提大伯认真地听着,点了点头“听起来是个很好的姑娘。金色头发,个子高,挺勇敢……嗯,大伯记下了。我会帮你留意的,你也别太着急,既然来了,就安心住下,慢慢找,爱心教室永远欢迎你,跟孩子们在一起,心情也能开朗些”
“谢谢您,菩提先生”凯莉由衷地说道,这次的道谢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显真诚。不仅因为得到了帮助的承诺,更因为在这种半真半假的倾诉中,她仿佛也为自己那份无处安放的心,暂时找到了一个可以停靠的港湾
这次对话,成功地让她“寻找爱人”的动机合理化,进一步巩固了她温和、重情义的形象,并且很可能通过菩提大伯的人脉,为她未来的行动打开一些方便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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