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关于魔法的闲聊之后，瑞琪对凯莉的“魔法资质”问题似乎格外执着
他的“偶遇”变得更加频繁，话题也总是有意无意地绕回到这上面，试图从各个角度寻找一丝破绽
第一次，在爱心教室中
瑞琪拿起一个孩子刚做好的、结构略显复杂的纸风车，状似随意地递给凯莉“凯莉小姐，能帮我看看这个吗？风车总是转不起来，我记得有些魔法原理似乎能解释气流……”
凯莉接过风车，仔细看了看，然后用物理学的角度解释好了后总结“这和魔法没关系，纯粹是流体力学和材料的问题”
她说着，还顺手从工具篮里拿出小镊子，熟练地调整了几下，轻轻一吹，风车便顺畅地旋转起来“您看，这样就好了”
瑞琪看着那转动的风车，沉默了一下“……很专业”
凯莉微笑“谢谢，一点手工小技巧而已”
第二次，在庄园中，凯莉再次“偶遇”瑞琪
“凯莉小姐家乡既然不排斥魔法，想必有很多有趣的魔法道具吧？比如……能瞬间移动的卷轴？”瑞琪状似闲聊般提起
凯莉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带着点“你小说看多了”的宽容笑容“瑞琪团长，您说的这个，在我们那边也属于非常高端、甚至接近传说的东西了，只有在一些古老的魔法家族中才会有”
她好像只是在科普“常见的魔法道具，顶多就是能自动调节亮度的提灯，或者让食物保温久一点的盒子——本质上还是对能量的精细应用，原理很复杂的，造价也很高”
瑞琪：……听起来很实用
他感觉自己在听科技产品发布会
第三次，凯莉帮菩提大伯给在前哨站的瑞琪送一些东西，瑞琪“顺便”请教
“如果……遇到一种情况，仿佛思维被无形地引导，或者对某些特定的事物会产生不合常理的强烈反应……这会不会是某种精神类魔法的影响？”瑞琪问得更加隐晦，目光紧紧锁住凯莉
凯莉眨眨眼，露出一副认真思考的表情，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带着点探讨的意味“您是指……类似催眠的效果吗？虽然在我们那边的魔法体系里，确实属于‘精神操控魔法’这个分类……”
她稍微停顿，眉头微蹙，仿佛在学术严谨性和通俗解释之间权衡，然后才继续说道“其他的精神操控手段可能真的属于魔法，但我个人一直觉得，‘催眠魔法’其核心机制更像是在心理学范畴内——而且某种意义上，科学也可以‘控制’摩的精神”
为了让自己的观点更具说服力，她举了一个例子，眼神变得有些严肃“瑞琪团长，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一种名为‘前额叶切除’的手术？”
瑞琪的眉头立刻蹙起，这个名字对他而言完全陌生，带着一种不祥的意味“前额叶切除……手术？”
他回忆了一会儿摇摇头，但他本能地觉得，这绝不会是什么温和的治疗手段
凯莉仿佛松了一口气，像是庆幸这里没有出现这样残忍的手术“这是一种……非常激进且后来被证明是灾难性的手术。在它出现的早期，曾被一些摩鼓吹可以用来‘治疗’精神疾病，甚至宣称能消除某些‘精神操控魔法’带来的顽固影响”
她描述的内容却愈发具体而骇人“具体操作方法，是用一种特制的器械，类似于一根很细的冰锥，从患者的眼眶上方、眼球内侧的骨缝处直接刺入颅腔”她甚至用指尖轻轻在自己眼眶附近比划了一下那个进入点
瑞琪的瞳孔骤然收缩，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骑士，他见识过各种伤口，但这种针对大脑、描述得如此精细而冷酷的操作方式，依然让他感到一阵生理性的不适与震惊
凯莉没有停顿，继续用那种解剖学般的平静口吻说道“然后，操作者会通过徒手搅动的方式，来破坏大脑前额叶与其他脑区连接的神经纤维，整个过程甚至不需要精确的影像定位，全凭操作者的……手感”
“徒手……搅动？”瑞琪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他几乎无法想象那会是怎样一幅场景，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对“治疗”的认知范畴
“是的”凯莉的语气带上了明显的批判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只要十分钟，这场‘治疗’就结束了，但后来的事实证明，它并没有真正解决问题，只是粗暴地破坏了患者大脑中负责高级思考、情感控制和人格的核心区域”
“接受手术的摩尔，或许不再有激烈的情绪反应，看似‘安静’了，但代价是变成了无法进行复杂思考、丧失主动性和创造力的空壳。这根本不是治疗，而是制造了一种更可悲的、永久性的残疾”
她看着瑞琪脸上尚未褪去的震惊，目光清亮而坦诚，带着一种对知识和生命的尊重“所以，在我看来，任何以‘控制’为目的，尤其是以这种永久性、破坏性损伤为代价的手段，无论听起来多神奇，其本质都是落后、不人道且极其愚蠢的。真正高明的影响，应该建立在理解、尊重和引导的基础上，而非粗暴的覆盖与剥夺”
“……受教了”瑞琪最终只能干涩地吐出这三个字，他需要用力握紧剑柄，才能压下胸腔里那股因那可怕描述而翻涌的不适感，以及更深的疑虑
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凯莉，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但凯莉小姐，你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呢？甚至连……具体的操作手法都……”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摩会了解，甚至愿意去深入了解的知识
凯莉面对他直接的质疑，脸上并没有出现慌乱，反而流露出一种理所应当的坦然。她微微歪头，仿佛瑞琪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因为我们庄园，对这样的历史并没有选择隐瞒啊”她的语气平和，带着一种经过理性思考后的笃定“我们认为，正视历史上犯过的错误，了解其恐怖后果，本身就是一种成长和警示。将这些黑暗篇章公之于众，让公众在批判中反思，明确伦理的边界，互相警告，才能有效防止某些‘科学怪人’或狂热研究者，在缺乏监督的情况下重启此类危险研究，避免悲剧重演”
她顿了顿，补充道，眼神清澈“了解它，正是为了彻底地否定和远离它，知识本身没有善恶，但运用知识的方式有，我们选择用这段历史来构筑防线”
瑞琪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凯莉描述的那种将黑暗历史公之于众、以此警示世人的政策，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在他守护的秩序里，危险知识必须被严格管控，以防恐慌和滥用
“一个……非常勇敢的政策”他终于开口，语气沉重“但这需要整个社会都拥有足够坚强的神经和……极高的智慧”
这句话既是对异域文明的震撼，更是深深的忧虑
他无法想象摩尔庄园实行此策的后果，也意识到凯莉背后代表的是一套全然陌生的文明逻辑
而这番言论充满了正义感和人道主义关怀，几乎完美符合一个善良、博学、开明的学者形象
然而，正是这种“完美”，让瑞琪感到一种毛骨悚然的不协调
她的知识边界和思维方式，真的只是一个普通助教吗？
她身上偶尔流露出的、属于RK的那种近乎冷漠的掌控欲，和对知识的精准定义，这种试图用“科学”来解释“魔法”的视角，比单纯的承认或否认更加令人不安
而且她最初对催眠的解释，如此系统化的心理学知识，已经可以证明她对心理学有一定了解
如果她真的精通此道，那么她之前所有的“真诚”、“无辜”、“思念”，是否也都是这种“精密学问”的产物？
凯莉心里却对这次“数据采集”的成果相当满意，她成功地在瑞琪心中投下了一颗关于“高级引导技术”的种子，并且用道德高地武装了自己
至于瑞琪会如何理解这颗种子，那就不关她的事了——毕竟，她说的，可都是真话
而此刻不宜再多言，恰到好处的退场才能让那些念头在他脑中自行发酵
她脸上重新挂起那副温和而略带疏离的助教面具，微微颔首，语气礼貌而自然“瑞琪团长，如果没其他事，我就先走了？孩子们下午的手工材料还需要我去准备”
瑞琪的思绪被这突如其来的告辞打断，他本能地觉得不能就这样放她离开，然而，骑士的礼节和对方给出的合情合理的理由，让他无法强行挽留
他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最终只是沉声应道“……请便”
凯莉装作没看出来瑞琪的纠结，直接离开了
飞艇内，RK的指尖在控制台上轻轻一点，终止了音频传输。蝴蝶眼镜后的目光带着罕见的复杂情绪
凯莉关于“前额叶切除手术”那精细到残酷的描述，连同她那个世界“公开黑暗历史”的激进政策，确实让他感到了片刻的凝滞
并非恐惧，而是一种认知层面的冲击——她带来的不仅是危险技术，更是一整套陌生的文明逻辑
他看着监控画面中凯莉从容离去，而瑞琪却深陷认知泥潭，RK的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
凯莉这番操作堪称精妙——用绝对真实的黑暗知识作为盾牌，将瑞琪的怀疑引向预设的“异域学者”轨道
她甚至不需要说谎，只需展示她那个世界的“常识”，就足以让固守“信息管控”的骑士团长陷入思维混乱
“用真相作为武器……罗伯特·凯莉，你对人心的把控，确实厉害”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同位体将“坦诚”运用得淋漓尽致，她正在重塑与引导瑞琪对她的认知框架，而瑞琪甚至无法反驳，因为她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和知识的绝对高度
“瑞琪”RK近乎怜悯地低语“你早就已经在‘导演’的剧本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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